雷跃进和陈娟知道分手的责任肯定在儿子,还亲眼看到儿子拖着行李坐上前往阳州机场的出租车,到黄玲玲这里寻找儿子只不过是无奈之举,纯属碰一碰运气。这一次,运气依然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儿子雷伟就是王小二送灯塔——一去永不回。
黄玲玲送两位长辈到小区门口,又看着两人坐上前往长途客车站的公交车,这才转身回小区。
吴雪和秦东江坐在街边的小茶馆里,继续监视黄玲玲。
黄玲玲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每天的行踪是医院和小区之间的两点一线。从小区往返医院的路线偶尔会发生变化,她偶尔到河边散步,其他时间都是径直到达目的地。
秦东江通过耳机与专案二组保持联系,知道一男一女是小雷的父母,对跷着兰花指的吴雪道:“黄玲玲人格分裂,你看她走出小区的时候,还挽着小雷的妈妈。我估计小雷也被黄玲玲弄死在什么地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跟踪的时间越久,我看到黄玲玲的笑容都会起鸡皮疙瘩。另一方面,大利认定了黄玲玲就是犯罪嫌疑人,根本没有考虑张剑波提出的想法,这是不是太武断了。”
吴雪道:“这不是武断,是建立在大量基础工作之上的判断。我把黄玲玲作为研究对象,这对以后的审讯有帮助。大利支持我的想法,已经让姜青贤搜集黄玲玲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简历。”
秦东江道:“湖州刑警支队早就准备好了黄玲玲家庭背景的相关资料。”
吴雪道:“上一次太简单了,应该就是抄户口。大利要求湖州刑警支队进居委会,找学校,还要找街坊邻居,要把所有能找到的材料都摸出来。”
秦东江啧啧两声,道:“我发现你对大利是无条件崇拜,不至于吧,他比我们两个人都还要小。这小子倒还真有些领导的范儿,包括陈阳、周成钢这一帮人,都听他的。虽说有省厅专案组的原因,可是这些刑警老滑头是真听还是敷衍,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老朴挑人很有眼光,当初程总队不赞成让大利当二组组长,说是太年轻了,老朴反复推荐,程总队这才同意让大利担任二组组长。”吴雪想起老朴总是拿着一把折扇的滑稽模样,掩口而笑。
秦东江望着医院小区大门以及门口的监控器,道:“7月14日晚和7月15日全天,黄玲玲轮休,没有在急诊科值班。7月16日有一个白班。这个小区只有一个进出口,车行道和人行道都在监视器的监控之下。一般监控视频会保存六个月,我们用监控锁死黄玲玲的行踪,不算太难吧。”
刑警新楼的小会议室里,刑警支队五大队大队长姜华正在给陈阳以及专案二组的同志讲解视频。
“视频大队抽调了三十人,加上我们五大队自己的人,分为五组,按地段各负其责。第一组调取了江州市人民医院附近七个监控点在7月14日、15日和16日三天的视频。黄玲玲在7月14日下午一点三十七分步行走进小区大门。我们查了急诊科的时间安排表,黄玲玲在7月14日下午一点十五分交班,有交班时的签字。从医院回到小区,步行需要七分钟,黄玲玲花了二十二分钟才走回来,应该是途中被什么耽误了,比如逛了逛超市。”
老朴道:“女人回家逛商店,很正常。这是正常的耽误时间。”
姜华快进视频,又停住,介绍道:“14日、15日,七个监控点都没有出现黄玲玲的镜头。在7月16日,黄玲玲是在下午十二点五十分出现在小区门口监控镜头里,她步行出小区。在下午一点钟,黄玲玲出现在医院监控镜头里,走进了医院。我们在医院查到了交班表上的签字。从视频来看,14日到16日,黄玲玲从医院走回小区后,没有步行走出小区。小区大门口的监控拍不到汽车后排,黄玲玲如果搭乘其他人的车,视频中显示不出来。”
镜头中,黄玲玲穿着素色长裙,走路不快不慢,目不斜视。她身高有一米六左右,身材纤细,是一个标准的城市上班族形象。
侯大利脑中浮现出黄玲玲正面刀捅万秀的画面,万秀在成年人中算不得高大,一米七四左右,但男女体力有差距,正面格斗,足以压制黄玲玲。
滕鹏飞习惯性地揉了揉脸颊,道:“14日晚,沿着江州河,有没有拍到黄玲玲?”
姜华打了个哈欠,道:“这条线太长,一共找到三十二个监控视频点,提取了大量视频,估计今天晚上才能出结果。”
从发现尸块的地方到预估抛尸地点有十几公里,由于抛尸时间无法确定,所以这十几公里都有可能成为抛尸地点。这条线较为偏僻,监控盲区非常多。特别是出了城以后,监控点更是屈指可数。凡是有心抛尸的人,能够轻而易举地逃过监控点。
滕鹏飞道:“面对面杀死万秀,黄玲玲没有这个体格,我们要查一查她是否有帮手?如果有帮手,思路又要发生变化。比如,黄玲玲离开小区时,完全可以乘坐帮手的车辆。比如,分尸是体力活,一个晚上分尸且抛尸,没有用电锯等机械工具,纯粹用砍骨刀之类的工具,黄玲玲是否有这个体力?黄玲玲捅死还是清醒状态的万秀,是否有这个能力?”
“滕大队的意见很好,下一步要重点查黄玲玲是否有帮手。我想谈另外一点,我们要重点查黄玲玲,也不能忽视另外的可能性。用证据说话,沿着证据深挖细查。”
支队长陈阳面对专案二组时,提建议很含蓄。
老朴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湖州市刑警支队周成钢。接完电话,他用折扇敲桌子,道:“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种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江州市公安局技术支队刚刚送过来一条信息,景红的弟弟景军和黄玲玲通了电话,通话时间为7月31日下午一点四十三分,通话时长达二十四分钟。”
“朴老师,景军以前说了谎话。他一直强调与姐姐和姐夫接触不多,对姐姐的情况不了解。他和黄玲玲通话二十四分钟,时间不短啊,说明两人关系不一般。”侯大利与景军见过面,在其印象中,景军是专注于业务的理科男,话不多,甚至还有几分木讷。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景军显然没有讲实话。
老朴望向陈阳,问道:“江州和湖州这边有没有查过黄玲玲的通话记录?”
陈阳道:“查过,没有发现特别的人。”
滕鹏飞翻开卷宗,看了看黄玲玲的通话记录,道:“半年时间内,黄玲玲没有和景军通过话,也没有和杨梅通过话。如果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黄玲玲没有和湖州系列杀人案中的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通话。今天,景军与黄玲玲通电话,非同寻常。我们不仅要监控黄玲玲,还要监控景军。”
侯大利依然没有发言,静听各位谈论。正听得认真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接通手机,副支队长姜青贤的声音又急又快地传了过来:“侯组长,我们有重要发现,市区一个老板中了迷药,醒来后,被人捆在椅子上,家财被洗。这个老板趁绑他的人不注意,躲进里屋,报了警。经检查,这个老板体内有迷药‘任我行’。这起案件和湖州系列杀人案很相似,我认为可以串并案侦查。”
如果新出现的绑架案和湖州系列杀人案能够串并案侦查,那就意味着黄玲玲、碎尸案与湖州系列杀人案没有关系,专案二组的侦查方向错了。
“知道了。”侯大利没有明确回答姜青贤,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放下电话,侯大利双手撑在桌上,想了几秒钟,这才对在场的人讲了湖州新发生的绑架案。讲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态度非常坚决地道:“湖州三起杀人案和碎尸案仍然串并案侦查,这一工作方向不变。大家按照安排,各负其责,继续推进。我、戴志和老克,马上赶到湖州。”
大家的注意力原本全在黄玲玲身上,突然之间,与湖州系列杀人案极为相似的案件又在湖州发生,这让参会人员深觉诧异。
支队长陈阳一直认为碎尸案和湖州系列杀人案有诸多不同点,最重要的不同点是抛尸行为和很有可能没有出现的迷药,所以对串并案侦查持怀疑态度。听闻湖州又发生一起与迷药“任我行”有关的案件,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替领导专案二组的侯大利担心起来。
临行前,侯大利单独和老朴交谈。
侯大利道:“尽管湖州最新的案子出现了迷药‘任我行’,但是将此案与湖州系列杀人案串并案还不成熟。我去湖州,希望朴老师在江州这边坐镇,不要轻易改变侦查方向。”
老朴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这时笑容消失,严肃地道:“万一弄错了,你如何收场?”
“每个人都会犯错,我最终也会折戟于某个案子,这是必然的,对此我有清醒的认识。但是我不希望在湖州系列杀人案和碎尸案上失败,更不希望在侦破杨帆案之前出差错。湖州系列杀人案和碎尸案有太多内在联系,凶手就是黄玲玲,跑不了。”当听说湖州新发绑架案以后,侯大利立刻就感受到了重如泰山的压力。如果在自己的指挥下,专案二组在湖州系列杀人案中确实弄错了侦查方向,那后果相当严重。他反复推敲案情,虽然心有忐忑,仍然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老朴拍了拍侯大利的肩膀,道:“这起新发的绑架案在没有与湖州系列杀人案串并案侦查之前,就是湖州管辖的案子,符合老周最初的设想。你到湖州不要当钦差大臣,不要急于谈看法,要多听多看。”
侯大利道:“我明白。”
老朴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都和你站在一起。”
越野车离开江州,一路疾行,很快就来到湖州刑警支队会议室。
刑警支队会议室,支队长周成钢、副支队长姜青贤和两名侦查员正在讨论新案。
看到侯大利等人进来,周成钢脱口而出道:“老朴没有过来?”
侯大利道:“我们三个人先过来看一看新的绑架案是否与湖州系列杀人案有进行串并案的条件。”
周成钢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道:“老朴一直说要吃最正宗的湖州菜,我找到一家小馆子,是以前湖州饭店的老厨师开的,味道非常好。”
侯大利道:“烦请姜支介绍案子。”
姜青贤拿起遥控器,调出勘查照片。
“案件发生在昨天晚上,建筑老板涂刚和几个朋友到夜总会喝酒唱歌,到了凌晨,几个朋友陆续离开。涂刚和一个刚刚搭上的女孩回家。涂刚喝了不少酒,女孩主动帮他开车。回到家,女孩先洗澡,然后让涂刚洗澡。据涂刚说,这些都是寻常流程,他丝毫没有在意。洗澡出来,女孩很殷勤地端来一杯水。因为喝酒以后容易口渴,他接过水就喝了。涂刚自称有一段记忆缺失,只记得女孩靠在自己身上,两个人朝里屋走。醒来之时,他已经被绑起来了。”
姜青贤略微停顿,在投影仪上调出水杯的照片,道:“据我们检测,水杯里的水残留有迷药‘任我行’,与涂刚身体里查出的成分一样。”
“涂刚醒过来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他没有被蒙住眼睛,清楚地看到了三个绑匪,两男一女,因此特别害怕被灭口。在绑匪威胁下,涂刚说出了保险柜号码以及钥匙放在什么地方。保险柜里有十万现金,还有三张银行卡。涂刚是老社会人,知道说出三张银行卡的密码肯定难逃被灭口的结局,便拖时间,只说对了一张银行卡的密码,让绑匪出去取钱。绑匪将涂刚绑在椅子上,把他的身体和手都绑住了。但是绑匪大意了,没有将涂刚的双腿绑在椅子上,只是将他的小腿绑在了一起。涂刚求生欲望强,趁着男绑匪去厕所之机,突然站起来,背起椅子,撞倒那个女人,撞进了里屋。到了里屋,涂刚拼尽全身力气,用嘴给门上了反锁,然后将椅子靠在门上。抵住房门的同时,用尽全身力量挣脱绳子。屋外的一男一女砸了一会儿门,见砸不开,便仓皇逃走。涂刚挣脱绳子后,爬到窗口求救,这才捡回一条命。”
涂刚案发生以后,姜青贤立刻就联想到了湖州系列杀人案。虽然涂刚案中有使用迷药、从夜总会带回来的女人等特征,但是能否串并案侦查还存在争议。他简要介绍完案情以后,总结道:“两男一女的绑匪面部没有任何遮挡,可以预料的是涂刚如果不逃进里屋,绝对难逃一死。从整个案情来看,与前面三起入室杀人案有很多相似点。涂刚和赵代军等人一样,有到夜总会、水疗会所等娱乐场所的爱好,喜欢带女人回家。女人使用迷药,轻而易举地迷倒了他。之后另外两名男子进入,拿走了保险柜中的钱,还逼问出银行卡密码。除了最后没有来得及杀人灭口之外,这起案件和另外三起案件几乎一致。”
侯大利脑中浮起一个疑问:“如果前三案也是这一伙人所为,那么前三案拿走的钱财未免太少,不符合这一伙人的行为特点。”疑问升起以后,他没有马上指出,只是在小笔记本上进行了标注。
姜青贤讲完案子后,征求侯大利的意见。
侯大利合上笔记本,道:“暂时不做结论,我到现场去,然后再和涂刚见一面。”
涂刚所在小区是湖州的高档小区,门卫全是标致帅气的年轻人。小区绿化甚密,行走其间,如进公园。侯大利等人在涂刚所住房间前戴上口罩、头套、手套和脚套,进入了被封闭的房间。房间依然保留着原貌,卧室门有撞痕,绑过人的绳索以及椅子散乱地丢在卧室里。
戴志蹑手蹑脚地看过全屋后,道:“两男一女仓皇逃跑,没来得及收拾现场,头发、饮料瓶、烟头到处都是,提取生物检材不难,还有指纹、脚印也是满屋都是,这个案子基本上算是破了。”
姜青贤道:“从勘查角度来说,确实如此。这三人肯定早跑了,抓人有些难度。我们调集人手全力追捕,希望早日归案。归案以后,也许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听完汇报,查看完现场,侯大利基本上已心里有数,问道:“涂刚有没有家暴行为?”
姜青贤摇头道:“涂刚的妻子是有名的河东狮吼。涂刚的生意能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是靠其妻子娘家的助力。我们问过涂刚,他之所以敢跑到夜总会去玩,并且敢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主要原因就是妻子外出旅行了。”
侯大利道:“两男一女是随机犯罪,还是冲着涂刚去的?”
姜青贤道:“据涂刚自己说,他到夜总会是临时起意。我估计这两男一女没有特定的犯罪目标,随机选上了涂刚。”
侯大利轻描淡写地道:“赵代军等人也是被随机选上的吗?湖州系列杀人案情况不同,如果只有赵代军一个案子,或者只有程森一个案子、只有高小鹏一个案子,说他们被随机选上未尝不可。三个案子先后发生,不能说死者是被随机选上的。”
姜青贤是湖州系列杀人案的侦办者。他提出的侦查方向被专案二组否定,专案二组随即查出了家暴这条线索。他作为资深侦查员,还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在内心深处仍然希望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涂刚案发生以后,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集中到了涂刚案和湖州系列杀人案的相似之处上。
听了侯大利之语,姜青贤内心那根弦“咯噔”响了一下,他意识到为了证明自己,忽略了显而易见的逻辑错误。
从现场回来以后,涂刚接到通知,来到湖州刑警支队询问室。
“我和几个搞建筑的朋友参加了一场投标,说实在话,这一次投标我就是帮忙,帮另一个朋友的忙。我们不是围标啊,就是正常投标。我的朋友中标以后,大家挺高兴,晚上就在一起喝酒。喝了酒,我提议到新星夜总会唱歌。喝了一肚子酒,回家睡觉最痛苦,酒后唱歌,可以吐一吐酒气。”
“你是临时提议,还是早就想好要去唱歌?”
“哥儿几个喝高兴了,就让中标的哥们儿请大家唱歌,是临时提议。大家玩得嗨。后来,他们陆续走了,我遇到了那个女的。她打扮得挺性感,一看就是做那种事的。我们喝了几杯酒后就搂在一起,约了出去。然后,我就被他们‘仙人跳’了。”
“你认识这三个人吗?”
“不认识,绝对没有见过。我记人的本事还行。”
“当时你被绑上,怎么能冲进卧室?”
“我的手和身体都被绑在椅子上,两条腿绑在一起,但是没有被绑在椅子上。这个女的20岁出头,两个男的都不到30岁。从绑人的手法来看,经验不是很丰富,根本没有想到我能把椅子背起来。”
涂刚死里逃生,在公安人员面前没有隐藏,有什么说什么。
询问结束以后,侯大利正式和湖州刑警支队的周成钢交换意见道:“周支,湖州系列杀人案出来以后,网络等媒体上出现过案件的详情吗?”
周成钢道:“三起案件陆续发生,湖州社会舆论的反应还是很激烈的,湖州论坛上曾经有个非常火的帖子,吸引了很多湖州市民来讨论案子。有的市民认识死者,有的市民居住在案发现场附近,各自有零星的信息,汇集在网上就很齐全。虽然后来这些帖子都删除了,但是影响力已经传出去了。”
侯大利道:“有人提到迷药吗?”
周成钢道:“案发那些年我们还未大规模整治迷药‘任我行’,这个迷药在江州还比较泛滥。在论坛帖子中出现过分析文章,提到过湖州迷药问题。我们随后开展了整治迷药的行动,把湖州整个贩卖迷药的团伙彻底打掉了。”
侯大利道:“在帖子中有人提到家暴吗?”
周成钢道:“没有。”
侯大利略为沉思,道:“涂刚案不适宜做串并案侦查,就是一起单独的案件。如果有联系,那有很大可能性是对湖州系列杀人案的模仿,意图转移警方的视线。”
周成钢道:“明白。”
涂刚案留下了太多线索,警方提取到了生物检材、指纹和足迹,还从监控视频中提取到那个女子的清晰相貌,破案没有悬念。湖州刑警支队不再纠结涂刚案是否能与湖州系列杀人案进行串并案侦查,而是调集精干警力,全力抓捕犯案的两男一女。只要这两男一女归案,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走出询问室,到了下班时间。刑警支队办公楼聚了十来个30来岁的汉子,他们身穿球衣,手提篮球。
姜青贤道:“侯组长,你打不打篮球?明天是八一建军节,支队组织了篮球赛,这是年年都要搞的项目。大家办案辛苦,搞场篮球比赛,调节情绪,增加凝聚力。”
侯大利参加工作以来,一直陷在重大疑难案件中,承受了极强的精神压力。在门楼处见到充满雄性荷尔蒙的侦查员们,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年轻人,然后做了几个扩胸运动,道:“我就不参加比赛了,当观众吧!”
周成钢、姜青贤、侯大利等人来到室内篮球场。
周成钢拿起哨子,给球队当裁判。哨声响起,球场上响起了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以及双方队员的喊叫声。旁观的侦查员们此时此刻都放下手中的案件,忘情地为各自的队伍加油。
在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中,侯大利有些出戏,脑中又浮现起碎尸案的细节。这时,手包里传来振动,他拿着手机向坐在身边的周成钢示意,走出室内篮球场。
电话是张小舒打来的,她的声音很压抑,道:“周涛的事情麻烦了。陈支到检察院进行了沟通,专门谈朱富贵的事。我们没有抓到朱富贵,所有推论都落不到实处。检察院相关领导很为难,表示只要抓到朱富贵,能够证实周涛是被人陷害的,那么此案另说。抓不到人,无法证实周涛是被人陷害的,那么还得按法律办事。”
“检察院批捕了?”侯大利心脏疼了一下,如被有毒的蝎子刺中。
张小舒情绪明显低落,“嗯”了一声,又道:“朱朱跟我长谈了一次,得知周涛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她的态度有所变化。可是,周涛真要被判刑,朱朱还是会离开的。朱朱是那种理想和现实各占一半的女孩,这次周涛出事,她很难受,也很为难。”
侯大利想起朱朱弹钢琴的优雅模样,道:“这事不怪朱朱,谁的男朋友涉嫌强奸,女方都会受不了,可以理解。”
“我不会这样选择。既然男友是被冤枉的,我肯定会陪他到底,一心一意地对他好。”说完这句话,张小舒挂断了电话。虽然是在电话里表达了自己的真情实感,而且是借用了周涛的事情,她的内心仍然翻腾,久久不能平静。
年少时毫无征兆地失去母亲,她到今天仍然能清晰地记得母亲离开家门时答应要给自己做红烧肉的情景。她有两个梦想,一个梦想是有一天房门被突然推开,妈妈带着阳光出现在眼前,张开双臂拥抱自己。到了现在,这个梦想被无情地击碎,永远不会实现了。另一个梦想就是自己当了妈妈,带着孩子游戏。游戏的场景被幻想过无数次,细节被无限丰富。甚至幻想的场景还在梦中出现过,她有时候不知道这个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自己想象的产物。
苦寻多年,由于没有找到母亲,最坏的结果也已发生,母亲已经孤独地长眠于湖中。
独特的经历让张小舒习惯于深藏情感,当表达情感时却又特别真挚。她很想对侯大利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结果要说出这三个字却格外艰难。
在房间闷坐了一会儿,张小舒走上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