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道:“现场血迹虽然千变万化,总体来说也就是喷溅、挥洒、滴落、冲撞、咯血、转移、流注、浸染、喷涌、擦拭、稀释等种类,或是单独存在,或是组合在一起,这个现场的血迹非常奇怪,我看不出来是哪一种类型。”
老谭蹲下来观察血迹,道:“接近血泊。”
侯大利道:“从地形来看,血泊应该从上方向下方流。这两块血迹的方向都是从下方向上方延伸,然后再往下回流。给我的感觉,这是泼上去的痕迹。”
老谭道:“确实是这样,欲盖弥彰。如果是顾全清和张冬梅的血,为什么凶手会把血泼在这里?”
几名技术员在血迹处琢磨,更多的警察则深入松树林,寻找有可能存在的尸体。搜索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累得够呛,还没有找到尸体。
侯大利脑中有“5月23日”和“6月17日”两个时间点,在第一个时间点后,顾全清就人间消失,张冬梅则在社交软件上消失;6月17日后,张冬梅和母亲通了话,从此人间消失,再无踪影。
李建伟和张小舒看血迹之时,侯大利道:“我们的技术能不能判断这两块血迹形成于什么时间,比如是5月中下旬留下的,还是6月中旬留下的?”
新鲜血液呈鲜红色,流出体外后由于血红蛋白的变化而变成暗红色、暗褐色,陈旧或经过温热的血迹变成灰褐色,腐败血迹呈淡绿色。
李建伟道:“江州七月天,又闷又热,水库四周空气湿度大,这两块血液发绿,已经腐败。血迹形成时间有可能是5月底,也有可能是6月中旬,我说不准。小舒,医学院有没有检验方法?”
张小舒道:“我没有接触过这个课题。”
老谭道:“样本充足,我们多提取一些,送到省厅检验。他们应该有办法。”
湖州警方调来更多警力,当地还调来治安积极分子进行增援,沿着水库搜索,天黑时,仍然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江州警方和湖州警方同时行动,查找顾全清越野车的行动轨迹。
下午4点,陈阳和侯大利等江州刑警深夜从湖州回到江州后,DNA室主任张晨已经给出了水库旁血液的检测结果:两块血迹皆是人血,其中一块血迹的DNA与顾全清的DNA比对成功;另一块血迹DNA不是顾全清的,在山南省DNA数据库中没有比对成功。
东城派出所在7月5日将顾全清失踪案移交给了重案大队。移交案件之时,顾全清和张冬梅是否失踪只能利用旁证来分析。7月6日,在湖州三社水库发现顾全清的越野车以及顾全清在森林里的血迹,顾全清遇害的可能性已经非常高。
7月7日清晨,邱宏兵来到刑警新楼办案区辨认红色高跟鞋。
驾驶位上的手串经过辨认,确定属于顾全清。从越野车、血液到手串,都指向顾全清已遭不测。越野车内的高跟鞋极大可能属于张冬梅,也有可能不是。DNA室张晨细查过高跟鞋内部,希望能够找到皮屑,这样就有可能提取到鞋主人的DNA。但因高跟鞋在水中浸泡时间长,无法找到可供提取DNA的皮屑。
邱宏兵头发稍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看罢高跟鞋后,双手狠抓两把头皮,道:“从哪里找到的高跟鞋?”
侯大利道:“湖州三社水库里发现了顾全清的越野车,车内有这只高跟鞋。这是不是张冬梅的鞋?”
邱宏兵脸上全无血色,眼神有些游离,道:“冬梅有类似的鞋,我不敢肯定是不是这双。她的鞋很多,鞋柜里有几十双高跟鞋,我无法肯定。”他用手抓住戴在胸前的项链,突然失态,吼道:“这肯定不是冬梅的鞋。就算她有这种鞋,这也不一定就是她的鞋。”
侯大利道:“我也希望不是张冬梅的。我们到你家查一查鞋柜,核实高跟鞋,还要找几根张冬梅的头发。”
邱宏兵神情沮丧,道:“大利,为什么还要头发?”
侯大利道:“三社水库附近树林里有血迹,我们要做DNA鉴定。”
邱宏兵用手撑着墙,道:“不可能,冬梅不可能出事,你们搞错了,肯定搞错了。”
在回家的路上,侯大利坐上了邱宏兵的那辆商务车。从刑警新楼到邱家,邱宏兵有些像祥林嫂,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张冬梅不可能出事。
邱宏兵家,宽大鞋柜里的高跟鞋排列整齐,有几十双。邱宏兵无法确定高跟鞋是不是老婆的,这让江克扬深感怀疑。在他的生活经验中,妻子有几双鞋就是明摆着的事,根本不存在辨认不出的情况。看到鞋柜里的鞋阵后,他才明白是贫穷限制了想象,高跟鞋太多,邱宏兵还真有可能认不出妻子的高跟鞋。
勘查室小杨和DNA室张晨到卧室和卫生间去提取与张冬梅有关的生物检材,提取了二十七根带毛囊的头发以及牙刷、毛巾等检材。
“你们肯定弄错了,冬梅就是出去玩几天。”邱宏兵哭丧着脸,不肯相信妻子出事。
顾全清和张冬梅是情人关系,两人突然间失踪,嫌疑最大的就是站在面前的邱宏兵。侯大利公事公办地道:“我们会继续调查。你如果有什么线索,请跟我联系。”
邱宏兵站在门口,失魂落魄地看着几位侦查员的背影。
DNA室张晨拿到检材后,抓紧时间比对。
与此同时,侦查五大队介入此案。侦查五大队是视频侦查大队,前一阶段主要精力在黄大森案。黄大森现由滕鹏飞率重案大队二组和三组进行抓捕,其他警力陆续撤回,侦查五大队因此有了人员和精力调查顾全清和张冬梅的行踪。
根据重案一组提供的线索,侦查五大队第一步调查的就是5月22日、5月23日、5月24日和5月25日的行踪。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经过一天多时间,7月7日下午,五大队已经将顾全清这几天的行踪调查得一清二楚。
5月22日,顾全清驾驶那辆南B×××××牌照的越野车多次出现在视频中。
上午,顾全清驾驶越野车从小区出发,停在康复中心。
中午,越野车来到邱宏兵所住小区,五分钟左右,张冬梅从小区出来,上车,坐在副驾驶位置。越野车来到金色天街,在停车场停了约两个小时。
下午3点,越野车将张冬梅送回小区,然后又出现在康复中心。
晚上7点,越野车回到顾全清所住小区。
晚上7点37分,一辆红色跑车来到顾全清所住小区。
晚上10点,红色跑车回到邱宏兵所住小区。
5月23日,上午9点07分,顾全清驾驶越野车来到康复中心。
下午5点,越野车离开康复中心,回到自己所住小区。
晚上8点,越野车来到邱宏兵所住小区,张冬梅上了车,仍然坐在副驾驶位置。
晚上8点17分,越野车出现在南郊加油站的一处监控探头中。
5月24日、5月25日,没有在视频中发现顾全清驾驶的越野车。
大半天时间,视频侦查大队集中力量,基本搞清楚了顾全清和张冬梅在5月22日、5月23日的行踪,判定顾全清和张冬梅在5月23日晚上8点17分离开江州。
这个结果与重案一组前期的调查完全吻合。视频侦查大队又集中力量,调查邱宏兵在5月22日、5月23日和5月24日的行踪。
与此同时,湖州视频侦查大队传来消息,5月23日晚、5月24日和5月25日,在湖州视频系统里没有发现顾全清驾驶越野车。
DNA室张晨传来最新比对结果。在邱宏兵处取到的检材中有四份与三社水库边的血迹比对成功,另有十三份检材与血迹没有比对成功。但是,这十三份检材与DNA库中的肖霄DNA比对成功。也就是说,邱宏兵家里不仅有张冬梅的生物检材,还有肖霄的生物检材,这与前期掌握的情况一致。
侦查到了这一步,尽管还没有找到顾全清和张冬梅的尸体,侦查员已经视两人遇害。
7月7日,下午。侯大利和江克扬来到阳州,与张大树见面。会见地点没有选在办公室,而是在张大树家里。
张大树手握烟斗,笑道:“我还记得侯大利小时候的模样,拿起一根竹棍子,嘴里喊‘吃俺老孙一棒’。你没事不会来找我老头子,啥事能让你这个小神探登门。丁晨光在我面前念叨了好几次,说侯国龙有福气,儿子是神探。”
侯大利对那些陈年往事记得不是太清楚,聊了几句后,步入正题,道:“我负责一起失踪案,一个名叫顾全清的男子失踪。据我们调查,顾全清5月23日后就与家人以及同事失去联系。顾全清和张冬梅关系密切,准确地说两人是情人关系。”
张大树做了个手势,打断侯大利,道:“等等,你的意思是冬梅与这人失踪有关。”
侯大利道:“5月23日后,没有人见过顾全清和张冬梅。”
“你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失踪了?你说的不准确,冬梅在6月中旬和她妈通了电话。”
张大树最初还面带笑容,渐渐地,笑容消失,双眉倒竖。他个子不高,变脸后,神情咄咄逼人。
“你确定?这很重要。”侯大利目光坚定地迎着发火中的张大树,冷静地道。
张大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我确定,那天是晚上10点左右,我和冬梅妈妈准备上床休息,冬梅妈妈接到她的电话,聊了有两三分钟。”
这是非常重要的细节,和通话记录符合,也和邱宏兵的自述一致。
侯大利道:“张冬梅和许阿姨在电话里聊了什么?”
“应该是女人间的话题,我不知道。我让许秀莲回家,等会儿你自己问她。”张大树烦躁地将烟斗丢到一边,盯着侯大利,道,“我懂得公安办案规则,重案大队办的案子肯定是大案,有什么事情别瞒着我。”
侯大利简略讲了湖州三社水库发现的越野车、高跟鞋和腐败血迹。
张大树完全没有想到女儿也会突遭意外,头脑一片发蒙,坐在沙发上,全身发软,道:“是不是有人绑架了我女儿,不管花多少钱,都无所谓,救人第一位。”
侯大利道:“肯定不是绑架案,我们正在全力寻找顾全清和张冬梅,希望你们能多提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