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莲接到电话,回到家中,得知公安来调查自己和女儿通话之事,顿时火冒三丈,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她说话声音尖锐,如果不是给侯国龙几分薄面,肯定会下逐客令。
张大树控制情绪的能力极强,此刻已经冷静下来,道:“你别闹,警察没有理由不会找过来。你是什么时间和女儿通话的,讲了什么?”
许秀莲拿出手机翻了翻,道:“6月17日晚上10点,我和女儿讲了话。她没有具体说在哪里,只是说在外面旅行。”
张大树提高声音,道:“到底说了什么?”
许秀莲道:“她想和邱宏兵离婚,你坐在旁边,我不想多说。”
张大树道:“你没有问她在什么地方?”
许秀莲道:“我问了,她没有说。”
张大树将烟斗扔到一边,道:“我女儿不会出事,她喜欢出去玩,也许手机掉了。许秀莲,你赶紧打电话,问问5月23日后,有谁见过冬梅。”
许秀莲这才反应过来,道:“为什么找冬梅,她出了什么事情?”
张大树道:“有可能和顾全清一起不见了,你赶紧打电话,别他妈啰唆。”
许秀莲和张大树分别打了几个电话,最初,张大树还能强作镇静,后来声音越来越急。许秀莲惊慌失措,带着哭腔,说话都不利索了。
夏季,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四合院繁花盛开,美景如画。室内,没来由出现一阵阴风。张大树把电话扔在一边,独坐在沙发上。沙发很柔软,他陷入沙发里,如一只孤独的小猫,没有了大老板的霸气。坐了几分钟,他的大拇指和中指按压着太阳穴,手掌捂着眼,摇了摇头,道:“老都老了,女儿如果出事,那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惨事啊。你们没有在湖州那边水库的松树林找到人,我派人去,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知道女儿最终的下落。”
侯大利完全能够理解张大树此刻的心情,道:“张叔,事情或许没有这么坏。我现在想知道冬梅姐的社会关系,除了亲戚以外,还有她的朋友关系,特别是关系密切的。”他原本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直称呼张冬梅本名,见到张大树神态,于心不忍,将本名改称为“冬梅姐”。
张大树睁眼看了侯大利一眼,道:“丁晨光女儿的案子,你办得好。我女儿如果有事,也交给你办,希望能抓到凶手。佳洪和他姐姐关系好,他马上就到,等会儿你问他。”
院外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随后就有人冲进房门。张佳洪红着眼,吼道:“我姐在哪里?”
“吼什么吼?坐下。”张大树原本是疲劳至极的神情,面对失态的儿子,声音低沉又严厉,挺起腰。
张佳洪悻悻地坐了下来。
张大树的腰随即又软下来,道:“大利有话问你,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
侯大利把录音笔放在张佳洪面前,道:“我需要冬梅姐的所有社会关系,越详细越好。”
张佳洪道:“我姐喜欢交朋友,朋友多,我就先谈几个印象最深的。第一个是梁永辉,梁永辉曾经和我姐好过,他是省话剧团演员,长得挺帅气。”
侯大利问道:“梁永辉和你姐是哪一年好的,是认识邱宏兵之前还是之后?”
张佳洪看了父亲一眼,道:“前年吧,我姐和邱宏兵已经结婚好几年了。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我姐为人豪爽,性格好,很讨男人喜欢,和好几个男人好过。他们交往几个月就分手,不会闹出什么事。只有梁永辉后来闹出不少事,还曾经到江州找邱宏兵谈判,让邱宏兵和我姐离婚。我姐其实和邱宏兵关系也不错,后来闹得很僵,就是从梁永辉过去闹事开始的。”
侯大利道:“最近,梁永辉找过你姐吗?”
张佳洪道:“梁永辉一直没有放弃,后来还去找过顾全清的麻烦。”
侯大利道:“你知道顾全清?”
张佳洪道:“我和我姐关系好,她有什么事情,都会和我说。梁永辉最初是找邱宏兵,后来发现找错了人,再去找顾全清。我姐还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闺蜜——蒙洁,是大学同学,在阳州工作,在报社搞摄影。遇到烦心事,我姐最喜欢找蒙洁倾诉,其次才是我。我姐的事,蒙洁知道得最多。”
记录了蒙洁的准确信息后,张佳洪又提供了八个与张冬梅关系密切的人,其中有三人保持过恋爱关系,两个是高中同学,还有三人曾是工作伙伴。
谈话结束之时,侯大利又道:“你谈一谈对邱宏兵的印象,不用刻意组织语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张佳洪道:“邱宏兵是真心喜欢我姐,我作为旁观者有时都会觉得他太窝囊。当初梁永辉拿着和我姐在一起的照片找到邱宏兵,要求他退出。邱宏兵坚决不肯离婚,从来没有因为这事骂过我姐。我姐曾经和我谈起过,邱宏兵是一个好男人。”
张大树听儿子讲述,皱了皱眉,打断儿子的话,道:“邱宏兵的心机比你和你姐姐都要深,和你姐姐结婚,就是冲着大树集团来的,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你姐以前拼死拼活要嫁给他,就是没有认清楚邱宏兵的本质。对我来说,冲着大树集团来反而正常,纯粹的爱情有没有?有,世上总有少数傻瓜。邱宏兵想要依靠大树集团,我反而放心。只要大树集团不垮,他们的婚姻就会保持。你姐过于依仗自己的优势地位,不好,这是教训。你姐和邱宏兵当初谈恋爱闹得轰轰烈烈,这更不是好事,当初闹得有多大,离婚时就会闹得有多大,这是血的经验。”
在侯大利和江克扬等人离开,邱宏兵接到岳父电话后,叫上司机小章,急急忙忙前往阳州。张家人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许秀莲喘不上气,躺在床上吸氧。张大树和张佳洪父子俩在客厅里,不停接打电话。邱宏兵进门,立刻成为风暴的中心。
张大树双眼充血,用手指着女婿鼻子,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个做丈夫的,老婆到哪里去了,你一点都不知道?”
邱宏兵稍稍退后一步,道:“爸,冬梅走的时候,说是去旅行。”
张大树脖子上青筋暴露,吼道:“她到哪里旅行?”
邱宏兵再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知道。她讨厌婆婆妈妈,所以我不问。”
张大树指着女婿,道:“你他妈的,一问三不知。”
张佳洪道:“我姐出去一个多月,你们一次都没有联系?”
邱宏兵道:“她一直关机。只在6月中旬给我打过电话,我在开会,没有接到,给她回过去,又关机了。”
张大树坐在单人沙发上,阴沉着脸。邱宏兵坐在三人沙发中间。张佳洪坐在双人沙发上。三人都没有再开口,空气沉闷得如被无形的力量凝固。
张佳洪最先打破沉闷,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把话挑明了说。我姐是跟顾全清出去的吧?”
邱宏兵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白,用手摸了摸戴在胸前的骨质项链,道:“你姐走的时候没有说,应该是的。”
张佳洪道:“我姐是乘飞机、火车还是自己开车?”
邱宏兵道:“家里的三辆车都在,冬梅这次外出没有开车。”
张佳洪道:“我姐跟顾全清出去,你知道也不管?”
邱宏兵极为尴尬,拿了烟,想抽一支烟出来,抽了半天,始终没有把烟弄出来。好不容易弄出来,点火后,他深深吸了两口。
许秀莲出现在门口,骂道:“耳朵聋了吗?我家客厅不准抽烟。”
邱宏兵想要摁灭香烟,又找不到烟灰缸,就到卫生间灭烟头。许秀莲用鄙视的眼光瞧着女婿,用手扇动空气,来到客厅,坐在儿子身边。
张大树、许秀莲和张佳洪坐在沙发上,三道目光形成一张网,紧紧锁住邱宏兵。
张大树道:“有些事情,冬梅处理得不好。冬梅爱玩,也不至于一个月不回来,邱宏兵,你知道什么都得说,别藏着掖着。”
邱宏兵低垂着头,几乎要碰到茶几。过了良久,他缓缓地抬起头,道:“我是窝囊废,不讨冬梅喜欢。她和梁永辉闹僵后,很长时间都在专心画画和摄影。后来开画展的画和那些照片,就是在那段时间弄出来的。她最近一段时间和顾全清关系比较好,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她和顾全清打电话都不太避讳我。”
许秀莲勃然大怒,道:“你的屁股上一堆屎尿,还来污蔑我女儿,我女儿不是那种人,你再乱说,小心我撕你的嘴。”
张大树不满地道:“女儿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不知道。现在不是扯皮的时候,找到女儿才是正事。”
张佳洪道:“姐夫,我不想管你和我姐的私生活。但是,如今涉及我姐,所以我也要说道说道。这段时间,你和肖霄打得火热,根本不回避你的手下,在公共场所出双入对,有没有这回事?”
邱宏兵尴尬地道:“就是应付些场面,没有其他意思。而且,你姐前段时间要和我离婚,再三跟我提,我已经答应了。”
张佳洪哼了一声,道:“不是应付场面这么简单吧,你已经把肖霄带回家滚床单。我再申明一次,我不想管你的私生活,但是我姐外出一个月没有回家,警察都找上门来了,我不得不管。如果是因为这个女的,让我姐出了什么事,到时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许秀莲走过去,站在邱宏兵面前,狠狠地给了女婿一个耳光,骂道:“你吃着张家,穿着张家,娶了我女儿,还要在外面吃野食。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都没有。”
邱宏兵用手挡住脸,站了起来,道:“这么多年,我彻底失望,这才和外面的女人逢场作戏。我没有对不起冬梅,是冬梅对不起我。”
许秀莲个子矮,不到一米六,邱宏兵足有一米八四。当邱宏兵站起来后,许秀莲挥动手臂,两次都没有打到。
张大树肝火上升,道:“许秀莲,滚回去。张冬梅无法无天,就是你宠出来的。邱宏兵,张冬梅是你的老婆,赶紧回去找老婆,其他事情都放下,公司也不要管了。”
邱宏兵弯着腰,发狠道:“找不到冬梅,我再也不回这个家了。”他走出张家四合院大门,在上车前又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望张家四合院。四合院犹如猛兽,大张着嘴,无声咆哮。
四合院内,张大树拨打了侯大利电话,道:“大利啊,有啥新情况?”
侯大利道:“我们还在调查之中,暂时没有新进展。”
张大树说话时尽量保持平静,可是内心已经非常焦灼,五脏似乎都要燃烧起来。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反复想了,如果冬梅真出事,邱宏兵肯定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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