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这辛苦的日子就要到头了。明日就要决堤水淹临沂,再也不用筑坝守堤一身泥水的幸苦了。今晚是最后一晚,熬一熬便是。
三更时分,堤坝上的篝火已经成余烬,红红的炭火被冷风吹得忽明忽暗。除了定时巡逻的护堤队,其余兵马都横七竖八的躺在篝火旁呼呼入睡。夜风吹的远处山坡上的林木萧然,巨大的蓄水河面上起了波浪,哗啦啦拍打着堤岸,宽宽有声。
黑暗中,两条小船幽灵一般的从上游而来,轻轻滑过水面,抵近祊河南岸土坝上游三里左右的地方。在被水淹没的只剩下一片树头的位置,他们停在了阴影之中。船上的人隐没在黑暗中,探头看着堤坝上的情形。
两队护堤巡逻队举着火把相向而来,在正前方的堤坝上交汇而过便各自远离。这是最佳的靠岸时机,他们在一炷香后会这番归来,中间这一炷香时间是最佳的行事时机。
小船滑行到岸边,在拍岸的浪花的声响中没有被任何人发觉。岸上两处篝火旁熟睡的燕军数十名兵士也完全没有发觉。
十几条人影跳上了堤坝,为首之人抽出了匕首,朝着其他人甩了甩头。其余人自然会意,他们迅速上前,来到一处篝火旁。锋利的匕首齐齐落下,将熟睡的燕军兵士的喉咙全部割开。他们没有哼出一声,便在睡梦中死去。接下来如法炮制,不远处另一堆篝火旁熟睡的十余名燕军兵士也被割喉杀死,左近二三十步之内再无燕军士兵了。
为首之人打了个收拾,所有人卸下背囊,从中取出铁铲开始迅速在堤坝上刨起了坑。
泥土飞扬,十几人动作飞快的从堤坝表面往下掘坑。一开始,倒还很顺利,因为都是泥包,很快便挖了两尺深的土坑。但是再往下,却发现掘到了碎石。为了确保堤坝围堰的安全,燕军采用了三层泥包草袋一层碎石的办法,让围堰堤坝更加的坚实,里边还裹挟了原木作为胫骨,让堤坝更受力。
碎石夹杂在土中,又有木头在其中,想往下挖自然很难。时间飞快过去,十几人头上冒汗,却进展不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堤坝两侧的巡逻队已经举着火把折返过来,距离越来越近。一炷香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本来算计好的时间是以全是土层作为参考的,谁料到会遇到碎石层。这下时间完全不够。
东侧走来的巡逻队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在火堆的余烬微光之中,他们看到了十几条人影在堤坝上挖掘的身影,不免觉得纳闷。
“那是什么人,在干什么?”巡逻队正大声喝问道。
叫嚷声惊醒了篝火旁的燕军兵士,他们纷纷爬起身来,伸着脖子疑惑的张望。
十几条黑影恍若未觉,依旧在埋头挖掘着,有几人甚至将身子探入土坑之中用手将石块掏出来。他们正在争分夺秒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喂,问你们呢,你们在干什么?还不答话?”队正皱眉大声叫道,脚下加快了脚步。
挖掘还在继续,有几处土坑已经挖掘到了三尺深度,已经达到了标准。几名兵士将背囊中的药包放入了土坑之中。其余几处土坑尚未达到标准,所以他们正拼命的用手扣,用铁铲大力挖掘着。之前还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响,现在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立刻住手,立刻住手。”队正大声叫嚷起来,脚下也跑动起来。
旁边火堆旁的燕军士兵也纷纷站起身来,提起兵刃跟着小跑起来。有人吹响了竹哨,尖利的竹哨声划破夜空,惊的左近所有人都醒了过来。西边的巡逻队也大踏步的飞奔过来,两侧距离挖掘之处已经只有七八十步了。
“快放炸药,点火,没时间了。”挖坑的众人的领头者低声咆哮着。
所有人迅速行动,将炸药包塞入土坑之中。几处没有挖掘到深度的却也顾不得了。火折子闪亮着,炸药包的引信开始嗤嗤的冒着火光,火花照亮了他们满是泥污和汗水,因为紧张而扭曲的脸。
但是,所有的炸药包终究在对方还有二十余步距离的时候被全部点燃。十几朵火花冒着青烟嗤嗤作响,向着土坑内蔓延进去。
“撤!快!”
一声令下,爆破小组跳上小船,在船只离岸的时候,大批的燕军已经冲到了近前。有人开始朝着小船放箭,小船上的人身上中箭发出闷哼。但他们顾不得许多,拼了命的划动小船,往水面中心位置划去。因为只有他们才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得迅速远离此处,迅速离开危险地带。
岸上的燕军兵士已经集结了数百人,他们朝着水上放箭,大声呱噪吵闹着。有人注意到了地面上冒着火光的东西,发出了疑问。
“这是什么?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
许多人低头朝着地面看。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嗤嗤冒着火花的引信烧入了泥坑之中。几名兵士低着头,凑近坑洞口往里看,盯着那火花闪烁,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他娘的,你们糊涂了啊,这是炸药啊。快跑。”有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刺耳呼喊,下一刻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惊的魂飞天外。
几名低头看着坑内的兵士也反应了过来,他们刚刚准备抬头逃离之时,炸药在他们的面前发出了轰鸣。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和灼热的火光将他们的脸瞬间融化,血肉骨头四散飞出,头颅硬生生从他们的脖子上被扯下,飞上了半空之中。他们身体随之四分五裂,化为片片血肉被浓烟和火光裹挟飞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