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失利的消息也在一天前送达临沂。李徽皱着眉头看完李荣的信,询问了前来送信的人员一些作战的细节之后,神情凝重。
李荣还是太年轻了,行事考虑欠周。他想保住大矿场的想法是没错的,但是他忘了自己的命令,还没明白大型战役之中的得失取舍之道。矿场对徐州固然极为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守住彭城,堵住对方进军南徐州的通道,那才是重中之重。
李荣这一败,元气大伤。本来临沂之战重挫敌人的成果,这一战基本上都送回去了。死伤数干东府军将士,这还是东府军建立以来的第二次惨烈的损失。巧合的是,这两次战斗都在彭城。因为彭城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
处罚是一定要处罚的,这种重大错误若不处罚,岂能服众。李徽当即拟定公文,对李荣进行处罚。夺李荣彭城太守之职,因战时暂时留用,代太守之职。夺李荣南方卫戍区领军将军之职,以副职杜安平代之。将李荣龙骧将军之号剥夺,降为都尉。并责令李荣深刻反省,向全军做深刻检查。罚俸半年。待战事结束之后,再众议追加其他处罚。
这已经是极为严厉的处罚。要知道李荣可是东府军中最顶级的将领中的一员,更是丹阳李氏族人。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出了一些差错,别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李荣功勋卓著,在东府军中颇有威望,行事也公允,颇得人心。就算普通将官犯错,李徽也断不至于如此严重。这其实算是名义上的军政职务的一撸到底了。
除了公文,李徽还写了一封私人信件命来人带回交给李荣。信上并无多言,只寥寥语。
“知耻近乎勇,有错当改之。面子是自己打回来的,而非包庇施舍所得。丹阳李氏,不靠祖荫,但论实力,方可长久。望你吸取教训,痛定思痛。守住彭城,便为大功。丢了彭城,万死莫赎。切记。”
李徽当然明白,彭城没有李荣是不成的。事实上,这样的处罚之后,并不影响李荣在彭城领军作战的地位。除了李荣,还没有人能够接过这副胆子。那位杜安平是东府军老将,一路从居巢县带出来成长到高级将领,他应该明白,即便取而代之,也应以李荣马首是瞻。
虽然做了处罚,也告诫了李荣,但是眼前的局势却不容乐观。
李荣失利之后,更需要其他方向打开局面。北边青州临海郡方向虽然暂时没有消息,但是对方派出了十万大军进攻临海郡,周澈的压力必定极大。靠着青州方向发力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以周澈的老成,也大概率不会出太大的岔子。临海新城自己去视察过,无论城防规模还是地理位置都是易守难攻的。只要周澈顶住压力,将对方拒之于临海城之西,拖住他们便可。
正因如此,临沂方面必须取得进展,进行突破。之前的胜利固然令人振奋,但还远远不够。
眼下慕容垂的十几万大军已经兵临山口,旦夕便至,压力巨大。对方在山口扎营,并不急于进攻,显然是明白自己火器的威力巨大,并不想用蛮力攻城。但这么耗着,临沂倒是没什么,就怕临海和彭城顶不住。上下一旦溃败一处,则战线会全面陷入被动。
目前来看,对方绕过临沂城的可能性不大。临沂城所在的位置极为重要,扼守了东进的通道。对方是一定要拿下临沂城的,否则他们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深入。
原因其实很简单,对方需要一个前进的支点。蒙阴算是一处支点,但是距离徐州腹地遥远。拿下临沂,控制沂水和祊河两条水道的交叉口,各种物资粮草便可畅通抵达。且临沂城池规模和城防都不小,适合作为前进的支点。华县费县等县城是不成的,城池薄弱,一旦囤积大量粮草物资,很容易成为目标。且没有空间驻扎大量的兵马保护。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作战大多需要占领城池,而不是绕行的原因之一。大多数河道和可供车马通行的道路都通向城池,山野之中或可兵马跋涉而行,但粮食补给物资补给是完全无法供应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便也说明对方虽然在二十里外扎营不进是有蹊跷的。他们必定是要攻临沂的,除非他们愿意耗着,等待其他路的突破。但若是十几万大军这么耗着,对慕容垂又有什么好处?已经快到仲秋季节了,耗个一两个月便要入冬了,对方的压力比自己大,自己又怕他何来?
为了搞清楚对方的意图,李徽决定亲自抵近观察敌情。
秋雨连绵的午后,李徽率数十骑从北城出城,绕行祊河之北,从沂蒙山余脉进入山口北部。穿行茂密的林木之后,抵达一座小山的山顶。这里的位置距离在山口内平坦地带扎营的敌军大营约莫七八里。
在山顶岩石上,李徽远远的眺望对方大营位置。虽然细雨蒙蒙,影响了视线,但是山口之中对方大营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辨。
祊河以南的平畴山野之间,燕军大营沐浴在秋雨之中,一眼望不到尽头。营地中升腾的烟雾在雨中飘动,氤氲浮动,宛如云层笼罩。整个营地保守估计方圆七八里,堪比一座大型的城池一般。
李徽面色凝重。别说十几万兵马,就算是十几万头猪,杀也杀不完。更别说燕军还是全副武装的正规兵马。
“人马还真不少啊。看上去,颇有些令人震撼。”朱超石喃喃道。
“怎么,朱兄弟怕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人越多,火器越是容易发挥。只要他们敢攻城,必让他们尝尝厉害。”郑子龙道。
“子龙兄弟,我可不是怕。只是不能轻敌。这鬼天气,对我们的火器影响甚大。我还真有些担心他们现在攻城,这对我们并不利。虽然采取了措施,但是火器受潮火药受潮还是不能避免的。”朱超石沉声道。
郑子龙点点头道:“这倒是。不过看这架势,他们似乎没有即刻进攻的迹象。秋雨不长,很快就会天晴,那也不必担心。”
李徽听着他们的对话,皱眉沉吟。李荣禀报了失利的原因之一,便是下雨淋湿了火药火器,导致无法击发的问题。这当然是火器简陋之故,但也是没法解决的问题。以明火点燃火药击发的方式便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别说下雨天了,就算天气湿度高,引信受潮也一样会遭遇这样的问题。除非以底火击发的方式,否则难以避免。
“主公,这帮家伙耗在这里不知道做什么?十几万兵马,粮食物资的消耗也供应不及啊。他们在等什么?”朱龄石在旁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