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微笑道:“当然是真的。阿姐觉得我这么做不妥么?”
谢道韫直起身来,拢了拢发丝在李徽身旁的锦凳上坐下,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此物不可轻易献给他人。这样的东西,放在仁善有德之人手中,会为这纷乱的天下带来好处。但若是放在恶人手中,恐怕会造成更乱的局面,给天下带来更多的痛苦和死亡。或许该慎重行事。”
李徽点头道:“说的有道理,但这不是我的错。我若留着他,对我徐州不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此物,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不能拿徐青四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来赌。况且,你也知道的,我并无逐鹿天下之志。”
谢道韫凝视着李徽道:“李郎,有些事当当仁不让才是。我记得和你谈论过这些事。非我想要左右你的想法,其实你不必太多顾虑。有些事是水到渠成之事,强行抗拒,反受其害。就好像现在,徐州上下,都希望你能够站出来,你硬是不肯作为,反而会令他们失望。况且,你心里也该明白,徐州不可能永远如此。他们打来打去,最终总有一个胜者。到那时,矛头便会转向徐州。你想维持现状,安于眼前,恐怕也是不能够的。”
李徽沉吟道:“阿姐,你可明白你在说什么?那是一条满是荆棘的路,你当真希望我踏上去么?我若走上了这条路,也许便是另一幅光景了。我不肯这么做,便是怕那路尽头的事情非我所想,怕我自己会迷失在路上。这真的是值得的么?”
谢道韫嫣然一笑道:“郎君看来心中也是天人交战,难以抉择的。我倒不担心这些。路都是一步步的走出来的,郎君当年恐怕也没想到你有今日。你当年在吴郡的时候,是否也担心今后会飞黄腾达,会坐拥徐州之地?你走过来了,不也没有变的穷凶极恶,不也是一样保持着初心和善意?你反而变得更好不是么?李郎,其实不必担心这些。我近来常常深思一些事,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或大或小,或重要或不重要。但是每个人都背负了使命才会降临这人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生,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死。李郎的使命或许便是要结束这苦痛的乱世,结束这百多年的战乱和涂炭。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你心中有悲天悯人的使命感。如果有,那或许便是你的使命,你便要去完成他。”
李徽笑道:“大晋第一才女,每天脑子里便在想这些东西么?”
谢道韫笑道:“年纪大了,自然会思索一些年轻时候不会去考虑的东西。我已经老了。”
李徽啐了一口道:“呸,胡说什么?阿姐才三十多岁,便说这种话。女人三十一朵花。阿姐还是个花骨朵呢。”
谢道韫摇头笑道:“你也莫要哄我开心,我心里明白的很。哪有青春永驻之事?岁月如刀,你不愿受它摧残,却也不能。但我不怕老,我享受这样的过程。你也莫要安慰我。我其实并不在意。”
李徽微微点头。确实,何止是谢道韫,自己也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谢道韫外表虽然依旧如二十许人,但她大自己八岁,确实已经是徐娘半老了。时间过得飞快,让人心中发慌,却又挽留不住。
“逝水韶华去莫留,漫伤林下失风流。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李徽轻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