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都尉,可是郡太守之下第一武官。大的郡都尉是比两千石,一般的郡是千石,差的也有八百石。
像是畜生一样,按照要求转着圈,张开口。
难道说乐进不知道壶关雄俊,亦或是乐进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都不是。
军营之中开始有了杂乱的声响。
他不止一次看见他姐带着伤痕,却笑着给他拿她抄写书简,即便是那些书简东一句,西一句的。
一开始学写几个字,读一两句经书,没有问题,不管是先生还是族长,都不在意,甚至还会夸奖他,笑眯眯的说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可是等他想要拥有一本书的,真正去读书的时候,却被告知,要钱……
『今日三更做饭,五更进食,天明出发!先锋两翼保持战斗队形,斥候多放出十里!』
那是他吃过的,人生当中最好吃的一碗面糊糊……
结果除了第一条之外,也就是简单办了一场葬礼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
卞秉甚至不知道他父亲究竟是死在了哪里,只是偶尔听他的母亲提起过,没有那个命,就别去多争,争来争去,结果争死了,死了还不能魂归故乡。
卞秉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
可是这个梦想终归是破灭了。
卞秉没有重复之前说什么封赏的话题,千金万金什么的,对于一般的兵卒有吸引力,但是对于中层军校来说,就未必有那么强的吸引力了。
然后他家里连给先生的腊肉都买不起,更不用说买书的钱了。
田亩?
虽然说曹军的医师也就那么回事,但总归是医师。
因为他母亲身体本身就不好,又生了好几个孩子,结果除了他和他姐之外,其他的孩子都没能活下来,而他母亲也因为生产而体弱,在他父亲死后的第二年,也在田间劳作的时候一头栽倒在田亩里面,再也没能醒来。
疼痛就像是钩子,一点点的勾着卞秉的脑子,也将脑子里面沉淀的那些记忆勾了出来。那些他以为已经忘记,但是实际上只是一部分的记忆被掩藏起来而已。
他小时候,就最喜欢新年。
那冬日里和煦的阳光,轻柔地抚摩着被白雪覆盖的大地,也会给他带来温暖。各处房檐下悬挂着的冰棱,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迷离光芒,是他最喜欢的零嘴,咯嘣脆。
要很多的钱。
田亩不是他家的,他家是佃户,只有田亩的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就像是当年的卞秉一样,也是希望能够从烂泥里面爬出来。
可究竟是什么问题,卞秉说不出来。
他姓卞,不姓曹。
卞秉努力的睁开眼,他的脸上带着一些不健康的潮红。护卫的形象是模糊的,在卞秉眼前晃动。
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将来?
那么,现在他卞秉,如果就这么退回去,就因为一些鬼神之说,迟疑不前……
卞秉不清楚。
护卫的声音在卞秉耳边响起,忽远忽近。
他确实是想要读书,可是没人会愿意让他白白的读书。
现在是新年了……
或许曹氏夏侯氏那些在兵阵上具备一定才能,并且拥有几百上千的私兵部曲的将领,可以直接利用部曲从上管到下,但是卞秉显然不行。
他哭他父亲母亲,他姐,他自己。
中层的军校,渴望的是向上的空间。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坚持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就像是朝着风车冲锋的骑士,有超越了凡人的勇气和坚持,却未必能够有一个美好的结果。
其实也很简单,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一个月……
一文,不值。
所以,他没办法读书了。
夜间,所有人都休息了,可是卞秉虽然躺着,却无法入睡。
乐进就在壶关,不计生死的血战。
他姐都没得吃,连远处多看了几眼,都被骂回屋子里去。
卞秉讨厌欠人人情。
周边的人也投来了羡慕的眼光,但是他知道,实际上,不是。
再后来,卞秉连故乡都没有了。
『将主……』
卞秉虽然没有说是哪个郡的都尉,可是就算是最差也有八百石的官秩,这自然让军帐之中的大大小小军侯曲长觉得振奋了起来。
繁杂的思绪,加上一阵阵的抽痛,卞秉就觉得头像是要炸裂而开一般。
一路而来,伤患未愈,再加上奔波劳累,难以入眠,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卞秉咬着牙想要起身,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是倒了下去,只听到身侧的护卫有些惊慌的叫声……
一切都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