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武有马,光武无马。』斐潜笑道,『汉与匈奴相争,各有损伤……汉迫匈奴仓皇逃北海,然亦损兵数万,亡马十万匹……汉马为之而匮乏,至孝武晚年,进军西域,多以步卒而进……非不愿不知骑兵之所用,乃无马也。』
而当董卓和吕布这样出身相对较低的人脱离了原本的阶级,那么原本的阶级又怎么可能会继续支持他们呢?于是他们的最终败落,就成为了必然。
『汉之马政,以太仆主之,牧师诸苑三十六所,分于北西。有官奴婢三万人,养马三十万匹。』斐潜看着张辽说道,『马政兴,则汉兴,然光武之后,马政衰败,边地亦衰,此等之事,君不知乎?臣不知乎?民不知乎?』
以当下的生产技术和物资条件,骑兵无疑是内陆战争的王者,这宝座将一直延续到内燃机出现之后,骑兵才会被从王座上赶下来,渐渐地退出历史的舞台。
虽然说游牧民族未必能够造出更多的钢,但是钢压制铁,却没有铁器压制青铜器的那么大。
炎黄二帝若是不相互妥协,就无法合作,于是就无华夏。
华夏,本就应该有采天下所长的气魄。
所以养马这件事情,光有民间,显然不成。民间养马,高高低低,应急没问题,但是想要成编制,成规模,就不可能。
如果战国时期的赵国胡服骑射是第一次骑兵战斗模式的改革,那么斐潜现在想要和张辽沟通,并且要让张辽在下一个阶段施行的战斗模式,勉强可以说是第二次的骑兵战斗模式的改革。
而且还不能只有一条。
我有鱼,你有谷。
现在斐潜只不过是在接着华夏古典军事的最后优势窗口期,对于还处于骨质,青铜质的游牧民族的碾压而已,而在西域之中,斐潜已经发现了游牧民族的定居,农耕的发展,冶金的开发,矿场的挖掘,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在黑铁技术上的冶金差距,将会被缩小。
这就和汉代养马的马政实际上是一样的过程。
别看现在斐潜教化南匈奴,殴打鲜卑,勾搭西羌柔然坚昆,驱赶着乌桓远遁白水黑山,收复了阴山西域,将势力范围扩展到了雪区,把幼小的吐蕃按在地上死命摩擦,但是这并不能代表着华夏周边从此就不会有游牧民族的威胁。
全力发动的CD时间太长了。
而斐潜想要进行的第二次战马改革,则是想要让整个的华夏战争模式从内陆转向大陆!
想要进行战马战术改革,就自然先要从马政开始。
参差不齐。
『此等方为士农工商之正解。』
战马是一种战略资源,为了丰富这种战略资源,汉朝政府开始了雄伟壮观、气势磅礴的马政。除了政府设立专门的马政管理机构太仆寺,而且汉朝还鼓励民间养马,用高价钱收购民间的优质马匹。有了丰富的群众基础,才有后来百多年汉匈战争,汉骑兵有源源不断的战马供应。
斐潜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考虑这个问题,实际上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董卓原本也是鲶鱼,然后是吕布,但是很遗憾,虽说他们出身相对阶级更低的层面,但是他们并没有想要替他们原有的阶级扩展权利,伸张权柄的意思,反而是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上层阶级之中,而上层阶级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接纳董卓吕布?
唐代李氏在河陇地区,大规模的饲养战马,数量最高的时候达到了七十万匹。但就是因为唐代太看重战马了,以至于唐代对民间养马采取打压和抑制政策,社会的养马之风不复汉代旧观,而全国营的企业么,其弊端也自然很明显,没有任何想要进化的欲望,也更谈不上马种的培育改良。
每一次唐朝对外大战,在胜利的同时,也意味着原马场之内最优秀的那一批战马死去了,而下一次就次优,在下一批就是次次优的,最后便是退化到了矮脚马……
不仅是李世民,随后几个朝代的帝王都意识到了战马的重要性,于是乎都基本上是以国有养马为主了……
没有马,想要争霸大陆,无疑是一个笑话。
『西周司马,乃天子五官之一。秦之兴始,亦为天子所牧。』斐潜缓缓的说道,『春秋之时,车战盛行,左骖右騑,驷马载驰,奔于阡陌之间……千乘之国,车马自是为重。战国纷乱,胡服骑射,单骑走马,马政越发重要……』
『西域之番国,便如华夏之豪强。克西域之邦国,可灭之,可收之,可分之,可弱之,非以灭收分弱为要,而是教化一统为重。』斐潜缓缓的说道,『华夏之郡县豪强,亦如此也。以农工学士之度衡,以马政耕牧为重器,以金石器具之通转,以民心所欲为勾连,莫说是华夏之豪强梗阻,便是天下之大,四海八荒,亦是取之!』
张辽沉吟了良久,『主公……辽不才,敢问主公之所欲所求……』
斐潜笑了笑,说道:『文远可知否,今年以来,山东之米粮物价,又是腾沸不休?粟米价倍之,然民并无获益,有的连自家吃食都顾不上,卖儿卖女者不在少数……然山东诸姓,却依旧以为百姓仍有膏血,匍匐其上吮食不止……』
『某所欲者,非此江山,乃江山之中百姓是也。』斐潜笑着说道,『若无百姓,江山何用?』
『若无百姓,江山何用……』张辽喃喃重复,便是拜倒在地,『主公之所欲所愿,便是辽之所求!辽愿为主公驱使,上马荡寇,下马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