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岁认识宋钺,到如今过去了十八年,这个人从小被她坑到大,上过一回的当,他总是还会再上第二回。
所以贺境心觉得宋钺太傻白甜,她为什么喜欢坑他欺负他,其实何尝不是一种恶劣的试探,她想看看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改变。
事实证明,他不会。
就算是他有些地方会因为长大,见识的多了,经历的也多了,会变得迂回那么一点点,但这个人身上的那根犟骨,始终都不会被折断。
“你知道吗?忽然被从永昌县调到阳直县,我其实是很高兴的。我以为皇帝看到了我的才能,所以那么迫不及待地让我去上任,初到阳直县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在这里待很久,我甚至想过到了这里要如何治理这个地方。”
“后来,田成就出事了,再之后是荣娘,我想要抓住幕后的凶手,可是我却慢慢意识到,这凶手背后影影绰绰的,藏着更庞大的东西。”
“世家与皇帝相争,我夹在中间,像个跳梁小丑。”
“我以为皇帝看中的是我的能力,结果……”
宋钺说到这里,有点说不下去了。
“结果,他只是想让你成为他手里一把得用的新刀。”贺境心淡淡接话,“他许你大好前程,替你铺就青云路,但你不愿意。”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宋钺问,“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我却往外推,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不知天高地厚,愚蠢?”
贺境心理所当然道:“当然会啊!”
宋钺:……
宋钺张嘴,一口咬在贺境心的肩膀上,贺境心疼的抬手去推他脑袋,“你是狗吗?”
“明明你才是!”宋钺又怒又委屈,“你都不愿意说个假话骗我一下吗?”
“宋二,你后悔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拒绝吗?”贺境心问。
宋钺愣了一下,“不会,我不想那么做。”
“为什么?”贺境心又问。
宋钺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因为我不想考验自己。”
就和当初在长安城的时候,皇帝要将三公主许配给他,他若是尚公主,等待他的也是一条青云路,但是他害怕,走在悬空的青云路上,他会看不见来时的路。只要走过一次捷径,人就会记住那种滋味,哪怕他告诉自己只此一次,但只要开始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那时候,他根本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守着自己的初心。
“阳直县的这些世家倾倒,并非我的功劳,是那些不能显露人前的鸢娘,徐掌柜,甚至已经死去的田成,荣娘的功劳,若是我将这些人的功劳占为己有,那我还是个人吗?”
“人一旦突破自己的下限,那这个人只会自寻死路。”宋钺道。
没有人是傻子,天降横财,没有人能抵得住诱惑不去捡,如果有,那一定是这笔横财的数目还不够大,诱惑还不够,并非是那人有多高洁。
人的本性是贪婪的,只是所求的东西不同而已。
但人与野兽不同的是,人可以选择克制这份贪婪。
“这不是很清楚吗?”贺境心道,“既然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还要迷茫呢?”
宋钺愣了一下,“因为……这样的话,你就要继续陪着我奔波。”
宋钺知道的,贺境心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她看起来很贪财,一个铜板也要斤斤计较,但她其实最想做的事,大概就是带着妹妹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待着吧。
贺境心心上蓦的像是被人触了一下,“你是因为这个,纠结了一晚上?”
宋钺声音闷闷的,“也不是……”
贺境心知道,宋钺这个人对自己有贼心。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贺境心再去回顾两人之前的所有点点滴滴的过去,她硬是发现了一些细微的蛛丝马迹。
她记得那一年,宋钺十五,他忽然跑到她家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就问她,“贺大丫,你家里替你议亲了吗?”
那一年贺境心十七,手里牵着小小的影心,她当时还嘲笑宋钺,“怎么,你莫不是想要和我结亲吧?”
宋钺当时气的脸都红了,“瞎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姑娘家家的,哪有这么问的!”
“那你问我有没有议亲做什么?”贺境心歪着头问他。
宋钺:“我奶奶说了,我今年十五了,好说亲了。但我暂时不想说亲,我奶奶就说这么大了不议亲不像话,我说你肯定没有议亲呢,你都不急,我急什么!我奶奶不相信,我这不是找你确认来了吗?”
贺境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回事。”
“所以,你到底议亲了没有?”宋钺问。
贺境心理所当然地摇头,“当然没有,我爹说了,这小塘村里,没有配得上我的!”
宋钺:……
宋钺无语地回家去了。
后来,贺境心自然也没有听说宋钺结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