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抬抬手:“你吃你的。哀家就随便说说,不是什么大事。”
“是。”元祚又端起粥碗来继续吃。
“今儿哀家去奉先殿时遇见摘星楼的廖罡,因这几日哀家总是梦到太宗爷,便跟他多说了几句。廖罡跟哀家说,近几日夜观天象,说有北方玄天女宿星光直冲紫薇,是以宫中阴盛阳衰,恐生乱象。”
元祚心中冷笑,果然拿摘星楼说事了,但这番言辞可不正好应了她自己吗?
“你母亲一直在青龙寺修行,这几年也算是国泰民安。如今她忽然回宫,便引发天象变化。”太后叹了口气,抬手揉着太阳穴。
“皇祖母说国泰民安,是忘了黎东了吧。春节前,黎东因大雪冻死的足有百余人。开春后闹饥荒,饿死数百人,更不用说因鸣沙关失守造成的伤亡……”
“……”烛光中,太后的眼神冷了几分。
元祚看着太后继续说下去:“至今,穆旭东刚在沧郡筹备了三千人的守备军,堪堪守住了破旧的沧郡城门。否则,沙北铁蹄破沧郡南下,黎东五郡将再次变成修罗场。”
“闭嘴!”太后忽然暴怒,一拍桌案斥道:“你是元氏皇族,不是穆氏子孙!”
元祚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不管是元氏还是穆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稳固,都是为了黎民百姓能过安稳的日子!皇祖母便是屠尽了穆氏又如何?难道元氏子孙将来都不娶妻了吗?”
说着,元祚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太后:“没有我母亲,没有穆氏,还有周氏、余氏!皇祖母的母族已经没落,但您不是扶持了一个禁军总督和一个兵部尚书吗?”
“你放肆!”太后疯了一样站起来,挥手抽了元祚一记耳光。
元祚没有躲,生生受了这一记耳光。
太后颤抖的手指点着元祚:“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从小……哀家把你抱在怀里,揣在心里……你拍着良心说,哀家对你怎么样?”
“皇祖母对我是极好的。但皇祖母对我好,是为了什么?是因为血浓于水?还是为了江山永固?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
“你放肆!”
“父皇在位的时候,你的权力欲望作祟,不甘于在后宫颐养天年,偷偷地扶持皇叔跟父皇作对。使得朝臣钻空子,使阴谋诡计弄折了我的双腿,夺了我的太子之位,扶持皇叔上位!”
太后的脸色登时煞白如纸,她直勾勾地盯着元祚,嘶声喊道:“你胡说!我没有!你胡说……”
“现在,皇叔死了。你觉得我不会听你摆布,所以你又打起了韩贵人腹中胎儿的主意……一个尚未出生的胎儿,男女还未可知,皇祖母,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混账!你这个忤逆不孝的混账……”太后疯了一样朝元祚扑过来,又撕又打。
元祚一把抓住太后的双手,把人按在榻上,扭头朝外吩咐:“太皇太后身体不适,即日起便在延寿宫养病。琅华郡主回西川侯府,韩贵人迁去岫云轩。”
宁嬷嬷闻言忙跪下求情:“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元祚狠厉的目光扫过面前跪了一地的人:“余者延寿宫在册所有宫人须留下用心伺候,太皇太后若有一丝闪失,朕便让你们所有人给穆宗皇帝殉葬!”
元祚索性连皇叔都不叫了,只称嘉熙帝庙号。
“你……你个悖逆之子!”太后全身颤抖着,瞪着元祚离去的背影,睚眦欲裂。
“皇祖母保重凤体,朕回勤政殿处理政事了。”元祚头也不回地出了延寿宫。
宫门外,许乘带着一队禁军躬身下拜:“参见皇上。”
“许卿,从现在开始,替朕照顾好延寿宫。”
“臣遵旨。”许乘俯首应道。
元祚回头看了一眼延寿宫紧闭的宫门,抿了抿唇角,大步流星地离开。
当晚,宫中有消息传出,太后因为伤心过度,犯了心疾,幸亏救治及时才转危为安。皇上怕太后再听见乱七八糟的话引发旧疾,不许任何朝臣官眷进延寿宫打扰太后养病。
这道圣旨在奉先殿宣读,当即便引起曾梁的强烈反对。他直言元祚囚禁太后别有用心。
元祚悲悯地叹了口气,问曾梁:“我是皇祖母的亲孙子,我对她如何别有用心?曾尚书是在挑拨朕与皇祖母之间的亲情么?”
这是元祚第一次称“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