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九的学习成绩很好,在X市都是排得上前十般的优秀,甚至熟知他们家情况的人,一提到总会感叹上两句“真是歹竹出好笋”。
越是如此,全家对他的督促越是到了变态的地步。
他的姐姐们,被陆陆续续的嫁了人,最小的那位不过比他大了三岁,还没到法定婚龄,就被“卖出去”给别人当童养媳了。
姐姐们换来的彩礼钱,被常父常母拿来乔迁到了T市,一家三口挤在了一个小居室的房子里,连户口都迁了过来——因为这里的本地户口,高考录取分数线低一些,更有希望让常九读个好大学。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若是事事都能按计划进行,那也不是人生了。
常九很争气,高考成绩很好,在T市里也是名列前茅,可是,同学们都陆续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唯独他无人问津,递出去的志愿书石沉大海,直接变得杳无音信了。
常家不过是普通到再普通的家庭,常母的家庭主妇,常父是工地的农民工。
这种事儿,找不到人咨询,也无处维权,常九的成绩很好,按理说不会考不上,即便是滑档录取,也不至于一份录取通知书也拿不到,可事实正是如此,全家人十多年的艰辛努力似乎都化作了泡沫,都不用风吹就直接破了。
原本“望子成龙”的梦想一朝破灭,常九莫名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分明对他而言,这该是一件天都塌下来的大事儿,可最后,比常九更接受不了的,竟然是常家的其他人。
常父常母因此大吵了一架,常母不想放弃,想让常九复读一年,可常父却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在一个没影儿的幻想上,不如趁早进社会赚钱补贴家用,尽早娶个媳妇生孩子才是正道。
争执还没出个结论,常父便在工地里出了意外。
他老人家是个干了很多年的抹灰工,在脚手架上登高作业的时候,因为那段时间满心思虑着儿子的事儿,急的高血压犯了,脑袋一晕,就直接从脚手架上栽了下来。
高度不高,可惜却是头先着地,当场就西去了。
养家糊口的顶梁柱一下子就撒手人寰了,平日里最有主见的常母也放弃了自己本身的想法。
没有了常父,凭借她自己一个人,供养儿子复读一年,简直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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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全家人寄予厚望的常九,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推进了社会。
“你们知道那时候的常九,是为什么被美发店的老板赶出来么?”谷芝芝笑的有些苦涩,那双原本算不上多漂亮的眼睛,在含着泪的时候,似乎显得格外璀璨和温柔。
“为什么?”叶央庭说。
“因为他在店里做学徒时发现,美发店老板以次充好,过期的染膏舍不得扔,还敢给顾客用,甚至恶意让新入职没两天的工人,拿不办卡的顾客们的头发练手,他看不下去,跟老板理论,所以被臭骂了一顿,轰了出去。”谷芝芝笑着笑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很可笑吧,当初耿直到有些傻的人,如今竟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那天的谷芝芝是被常九背着送回去的,他一手拎着硕大的手提包,那里头是他所有的行李,包看起来瘪瘪的,只有几身旧衣裳;另一只手托着背后谷芝芝的身体,清瘦的肩膀算不得宽阔,却莫名让人觉得异常有安全感。
伏天的风都是热的,两人的身上也都是汗津津的味道,算不得好闻,那相识的场面也算不得浪漫,那肌肤触碰到一起的暖意,却在谷芝芝的心里烙下了深刻的印记,仿佛烫到了她的心窝里。
常九在社会上闯荡的日子过得很不好,曾经的他,在家里连自己吃饭的碗都没洗过,吃到的水果都是母亲切成果盘端到他面前的,那时候他的任务只要好好学习就行。
而出了社会,他却把那些在家里没吃过的苦都吃上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