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让孩子受到牵连。
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在刚刚,医馆的庭廊里,隔着一扇门,就能直观地看见大门外空地上发生的一切。结果就因为枕戈太过于自信了,一边喝着玉盏里泛着绿沫儿的香茶一边把身子靠在庭廊的窗户边儿身子往外探出去看热闹,结果终于就在这一瞬终于被潜伏已久的弓箭手找准机会,瞄准了他的体位,一箭射中了他的“胸骨正中偏左侧”的心脏位置。
人的身体中,“心脏的位置在胸腔内,位于两肺之间,在膈肌上部方,通常情况下位于胸骨人体正中偏左侧,‘某些疾病可导致心脏位置轻微改变’。”
医馆里瞬间乱成一团,不仅仅此前就是被控制住一直都是一动不敢动的医师和在病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病人,还有他们昆仑帮自己的帮众。
“噗”的一声,是快刀砍入皮肉骨头的声音,吓得呆住了,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疼得忘了呼吸,脸色苍白地一回头,这才发现居然是个女扮男装的玲珑侍儿……枕戈整个人都蒙住了——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仆”了?
枕戈到死都没想到,一直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人,居然是个小女娃子,而且还是个“临阵倒戈”的贱蹄子!
“我叫……李庚希!”少女奋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整把刀都没入枕戈的后背,才悄悄凑进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枕戈到死还想再拉一个人垫背,却已经没了力气……
死不瞑目!一时奸雄枕戈,就这么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之手……这个小女仆李庚希原来是官府潜伏安插在枕戈身边的卧底暗桩,她趁这个机会,瞅着四下无人,亮明身份,动手反正、偷袭杀了他。
怒目圆睁的枕戈,脸上凝结着不甘、愤怒、痛苦的表情,脸朝下栽倒在自己的血水里,没人看见。尸体卧倒在地,佝偻的后背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短横刀。
手忙脚乱的哀嚎声中,人声鼎沸的惊呼声中,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那把短刀,却没人注意到是谁杀了他……
少女趁乱逃离了现场,她的任务完成了。她太小了,没人会枕戈的死联想到她身上。
“老大中箭了,赶紧撤!”
“那现在这些人怎么办?”
“不管了!他们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重要!赶紧跑!”
“你想陪着他一起死在这里吗?你想陪着这个疯子一起葬身在这里吗?什么都不要管了!撤!”
人们欢呼雀跃,兴奋地大呼小叫,手舞足蹈!有人发现了正在挣扎着站起身的张寒,他们指向他,他们冲向他。
人们欢呼着,簇拥着,把张寒围在中间,为他欢呼,为他庆祝,庆祝这位英雄的“出现和诞生!”
现在,事情终于都结束了,人们站在那里,围拢到一起,互相安慰,互相帮助,互相庆祝和欢呼。他看见刚才的那个小男孩坐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泪珠,是刚刚被他护在身下的那个小男孩。他看见那个小孩坐在那里,坐在他自己母亲身边,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看着小男孩,他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就像他现在说话的口气和着急回家的口气一样,一模一样,当初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回来吧!”仿佛听到了某个角落里的声音在召唤他。
小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回来吧!回来吧!是他的意志在召唤他。
此事过后,张寒终于回国,回到了老家,带着田曦曦,给自己的府卫父亲扫了墓。
张寒的老爹,叫张元武,是一位当地折冲府的老府卫了。
记忆中,父亲常年不在家,自己的整个童年,有阿翁爷爷)奶奶、有母亲和大姨、有哥哥姐姐、也有弟弟妹妹,但就是没有阿爷(父亲)。
张元武不是个好父亲,但他确实是个对得起国家的老兵!
张元武常年为了执行各种任务而不断披坚执锐、冒着狂风黑雨,游走在刀山火海、枪林箭雨之中,立功无数,受伤无数。
张元武没有给自己的孩子参加过一次生日宴,没有给自己的妻女孩子送过一次礼物。在张寒的记忆里,似乎就没有“阿耶”这两个字。
张元武殚精竭虑、披星戴月地在折冲府旅帅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眼看马上就可以退休了,临了临了,却死在了敌人的刀下——在一次追捕罪犯的过程中,他首当其冲,冲在最前头,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了自己。
在折冲府一众府卫士卒的队伍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在遇到极凶恶的恶徒、和最危险的作战任务时,没有成昏(婚)的士兵要放在最后面,成了昏的士卒要放在中间,而有后代的,则义无反顾要冲在最前面,这些老兵他们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已经留下了继承的火种,所以自然不必惜命。
每次想起自己的父亲,张寒心中都会泛起五味杂陈的苦涩。
杀死父亲的恶徒据说名叫“枭”,老爹的上司没有告诉张寒对方具体的名字——怕他找对方报仇。
田曦薇是第一次跟张寒回家,也是第一次来拜祭张元武老爷子。
看着眼前这个如山一般的男人跪在那里,沉默着、默哀着,田曦曦紧闭双唇,不敢出声打扰他。
张寒刚回来,和母亲见了面,就要带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出去吃饭。步子还没迈出去,他爸爸的老上司职司就来人了。
原来是听说老张的儿子作为全国就三十个人名额的算学学生从国都的“太学”国子监进修归来,他们想来抢先一步挖墙脚来的。
阿耶老子带来的新任旅帅熊大,按照军中的习惯,应该叫他一声“熊帅”。但是张寒却很冷漠,对他们的来意也只是点点头,表示没啥兴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