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有点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月亮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又或者是他们的影子,椅子上的无面人始终垂着脑袋,仿佛诗歌中凄美的帝王之死……
里德尔有一瞬是愤怒的,但是他早就习惯了,那些燃烧着的火焰跟呼出的雾气一样忽而就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永恒的寂静。
“你想我说什么呢。”暗沉的红色流淌在墨绿之后,“有意思吗,塔尔。”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像只愚弄别人也愚弄自己的可怜虫。”
他还是固执地称呼着那个古旧的名字,仿佛一切都还未来得及改变。
——权利,地位,掌控以及……不明不白的爱。
是你盲目地想要吞食一切的我,也是你再次盲目地想要真实地拥抱我,现在呢,你又无法控制地妄图紧紧抓住我。
反复无常的懦弱。
索恩柏德没有回话,他忽然觉得有点冷也有点热,骨头都在兴奋又绝望地打颤。
他缓缓半跪下身,剔透的深绿色眼睛倒映着在无面人脖间微微摇晃的菱形吊坠,中央鲜红的宝石反射着清澈的光亮。
宝石是温热的。
索恩柏德将它握在手心,掌心感觉到了湿漉漉的亲昵,像只刚顶开蛋壳的幼蛇,嘶嘶地在他的掌心游动。
啊,一只黏糊糊的小蛇,流着熟悉又混乱的血脉的小蛇。
他们总是离得如此相近又如此遥远。
记忆总是有限且模糊的,尤其是荒唐又惑人的记忆。
照镜子里的那张脸很像,但依然不一样,索恩柏德总是能清楚地挑出他们之间的区分,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在爱一个自己,而是真真切切地爱一个他。
所以在他们还是两个人的时候,他时常不敢去认真地描摹属于里德尔的样貌,仿佛记住了就意味着他与自己真真正正地彻底分离,意味着自己吞下了他也会控制不住地给出自由。
然后,失去。
反复失去。
可是现在还是如此。
纯黑的河水好像将他的思维重塑成了一种奇怪的形状,浅薄的恶劣如蛛网一样腻乎地连接着一切,把他变成了比蝉翼还要脆弱的生物。
【塔纳托斯】离开了,但是【塔纳托斯】依然存在。
【我只叫人学会死亡,可从不教人如何爱人】
——疑心和反复、欲望与控制也是爱吗?
“对不起……”他完全跪下来,茫然又痛苦地俯身,将脸轻轻地贴在那具冰冷的人躯的脖间,如同一只求救的幼兽。
“对不起,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