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就难在,自灭满门之后,再领军出征,战无不胜!
“王爷,就不得转圜了?王爷您就不怕,您入得这宫门后,就出不来了?
就算是将我大楚面子和底子都踩在了这脚下,你大燕没了您,您就不担心以后?”
“不担心。”
“王爷就这般笃定?这是笃定您一定能进得宫去再出得宫来,还是笃定您自己已经将身后事都安排妥当了?”
“本王不信这座宫门可以困得住本王,本王也相信,日后,就是这里没有本王在,你楚国想要北上,也是痴心妄想。”
“王爷,容小老儿,再说句屁话。”
靖南王不置可否。
“以和为贵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靖南王看着令尹,
道:
“你是觉得,你,还有以后?
还是觉得这座城,还有以后?”
令尹将馄饨碗放了下来,泪流满面。
他摇摇晃晃走向紧闭着的宫门,
道:
“罢了罢了,好歹老夫为楚国令尹,令尹者,相国也,当持身许国,可惜老夫不会武功,年纪大了也提不动刀。
老夫就站宫门口,
求王爷您入宫前,给老夫个痛快。”
走着走着,
令尹身形又停了一下,
道:
“还请王爷留小老儿一具全尸。”
顿了顿,
令尹又道;
“最好,得喷点血,弄出个血溅宫门的样子。”
又顿了顿,
“是喷血还得有全尸。”
最后顿了顿,
“王爷您受累。”
令尹径直走到宫门口,
双手撑开,
喊道:
“老夫在此,燕狗想要进我大楚宫门,得从老夫尸身上踏过去!”
吴麻子“嘿嘿”笑了两声,
转头看向靖南王,
道:
“王爷觉得,馄饨如何?”
“尚可。”
“虽说小的知道王爷您不是个讲究吃食的人,但能得到王爷您的一句尚可,小人还是觉得很有荣光。”
说完,
吴麻子后退两步,
指着这馄饨摊,
道:
“令尹老头儿说得没错,其实,我师傅煮的馄饨,比我煮的确实要好吃一些,因为我比我师傅,强上一些。
他临死前,堪堪三品,我呢,比我师傅强点儿。
做什么事儿都是这个理儿,
练功的时候多了,功夫,也就上去了,煮馄饨的时候多了,这馄饨,才会更有滋味。”
吴麻子又扫了一眼这馄饨摊,目光中,带着留念。
靖南王看着面前的这个先前还麻利地煮馄饨的男子,
道:
“本王听说,大楚皇城,一直有一道影子。”
大楚皇城,一直有一道影子在守护,它隔绝于凤巢内卫,只忠诚于历代楚皇。
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影子,到底是谁,他到底,在哪里。
现在,
真相大白了。
影子一脉,都是单传,在皇城巷摆摊,卖馄饨。
自大楚立国以来,皇宫,就未曾被政变攻破过。
不是没有政变过,也不是没有政变成功过,
但只要楚皇人在皇城内,他就是安全的。
“五年前,还不是王上的四殿下曾来到我摊子上,吃了一碗馄饨。”吴麻子的目光里,透露出一抹追思,“殿下问,真饿狠了,就是生馄饨,热水烫一下不用煮,也是能吃下去的。
我说:
不成,
煮馄饨,得有煮馄饨的规矩,规矩,是自师傅,自师傅的师傅,师傅师傅的师傅那儿一路定下来的。
馄饨,得煮好,得煮透,煮到火候,才真的好吃。”
楚皇驾崩,诸皇子之乱开启,但那些兄弟们,都一个个地被摄政王击败抓了起来。
皇族禁军,石家,几家一等贵族,都早早地站在了摄政王身后。
可以说,
摄政王,早就是内定的赢家。
但先皇在病榻上,一躺就是数年,这也就意味着大楚,浪费了好几年。
在这几年里,
大燕马踏门阀,攻乾灭晋。
待得大楚准备吞并成国时,刚刚从诸皇子之乱中脱身的楚国只来得及派遣屈天南领一支青鸾军北上。
如果楚国没有“丢失”这几年,如果给那位摄政王多几年的时间,兴许三晋之地的归属,乃至于如今大燕兵临城下的局面,都不会发生了。
吴麻子口中,说出了当年的一件秘辛。
当年摄政王不是没想过提早发动,让自己病重的父皇,早先归天。
但最后,
摄政王还是选择了等,可能,他想等一个名正言顺,可能,他不想担上这弑父的恶名,可能,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没有安抚好朝野和贵族的势力;
当然,
也有可能,
他是没能劝服一个在皇城巷摆摊卖馄饨的小贩。
“王爷,小人今日一直在想一件事,要是小人当年破个例,可能今日,王爷您就进不得这郢都城,叩不得这皇城宫阙了?
小人是想守住这份规矩,因为以前,小人一直坚信,守好这规矩,对这大楚,才是最好的。
但今日,
我想守护的,却因为我的守护,而将要失去。
王爷,
小人斗胆问您一句,
您觉得,
小人做错了么?
小人,应该是做错了吧,王上也应该是认为小人做错了,所以,他才没带小人走。
虽然,
小人是不会走的,但王上连问都没问一声。
唉。”
问着,
吴麻子身上开始宣泄出属于三品巅峰武夫得强横气息,宛若旭阳拔地而起!
一个三品巅峰武夫看守皇城巷,
哪位皇子想要犯上作乱前,
都得先掂量掂量!
田无镜就站在那儿,
独自扛着来自馄饨摊主身上迸发而出的气机,
缓缓道: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