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王走了过去,
而此时,
皇宫大门口,
出现了一顶小轿,
俩轿夫放下轿子,
从里头下来一个老者。
此人,是大楚令尹,相当于大楚的宰辅。
他身材矮小,人老了,就更像是缩水了一般,更小了。
俩轿夫只是普通人,忠心耿耿那是没得说,但在此时,面对一众如狼似虎的靖南军铁骑,依旧两股打颤。
“哈哈哈,回,回去吧。”
令尹挥挥手,让这自家的俩轿夫回去。
这俩轿夫,从他们的爷爷辈起,就给他抬轿子了。
随即,
令尹也来到了馄饨摊前,吸了吸鼻子,
道:
“唉,好久没吃这一口了,还真想得慌。”
吴麻子笑道;“令尹大人是吃腻了。”
“也是,也是,呵呵,早年,老吴在时,我隔三差五地就吃,到你小子手上这些年,这馄饨,是真没老吴在时的那味儿了。”
吴麻子笑笑,不说话,麻溜地两份馄饨下锅,盖上锅盖。
紧接着,拿出两个碗,开始往里头调配佐料。
“令尹大人还是老规矩,多葱多香菜多辣子多酱?”
令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红通通的鼻子,道:
“没忘就好。”
“王爷您呢?”
靖南王道:“随意。”
“好。”
吴麻子又对令尹道:“瞧瞧人家燕国的王爷,就是不讲究吃穿,咱们这儿一比,可就差远了。”
“哼哼。”
令尹又揉了揉鼻子,明显不是很喜欢这话,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吃喝吃喝,说破了天去,无非是吃饱喝足罢了,真想吃得多好,还能好过天上的神仙?”
吴麻子却像是打开了话匣,
又道:
“瞧瞧咱们皇城巷,什么佛手白菜,什么玲珑包子,什么鱼滑鲜汤,不知道的人听起来,还以为咱们大楚的朝臣大人们多接地气哩,吃喝也简单嘛;
却不晓得,那提鲜的汤得熬多少只鸡鸭,得丢多少天材地宝。
口里吃着这般名贵的东西,
碗里喝着这般珍贵的汤底,
你说,
这嘴里还要说民生多艰、心系万民,谁信?”
“吴麻子,你今天的话怎么就这么多!”令尹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他燕人就不懂豪奢就不懂享受了?
我跟你说,当年我认识的那些个………”
“都死了。”
“………”令尹。
燕人自是会享受的,大燕门阀,和大楚贵族一般,坐拥土地,拥有私兵。
享受嘛,
谁不会。
享受之余,兴致来了,吃一顿普通人过年才能吃得上的“粗茶淡饭”,就已经够亲民自然的了。
楚人是人,燕人就不是人?
但,
令尹知道,人说的没错,他当初认识的那些大燕门阀子弟,现在,都没了。
可能在哪里做着苦工,可能在军中当刑徒兵苦熬。
一股脑的,
就都扫光了,扫了个,干干净净。
令尹叹了口气,道:“这般做,不好的,你燕国马踏门阀后,还有乾地可以打,还有晋地可以打,只要打着胜仗,这局面,再差,总能吊着一口气不是?
我大楚呢,
能打哪儿?
山越百族拾掇得差不离了,剩下的,不是早同化了的变得温顺的,就是早已剿灭却还在不停死灰复燃着的。
民心如火,总得找个撒火的地方不是?”
“你们自己,不就是么?”
“………”令尹。
吴麻子将馄饨捞出,放入碗中,随后,拿出勺子,递送了过来。
令尹端起碗,吃了一个,一边抿着一边道:
“不得行,不得行,大楚熊氏根基在贵族,是因为我们支持,所以他才能是皇帝,没了贵族在下面托着,他得位不正。”
靖南王似乎不惧对方下毒,喝了一口汤,
道:
“当年我田家长辈,也是这般想的。”
“………”令尹。
“本王从不信什么君权神授,也不信什么自古以来,昔日泱泱大夏,不也崩塌得一塌糊涂?
这世上,
真正重要的人,不多;
多的是,觉得自己很重要的人。”
“可现在外有强敌,郢都一丢,民心一散,王爷,你说说,这还怎么弄,这还怎么搞?我是知道的,你大燕为了这场伐楚,可谓是国战之下,全力以赴。
坚持得是很难,但若是眼下这大好局面之下,再难,也会坚持下去吧?
我们拿什么挡?
他,
拿什么挡?”
靖南王摇摇头,
道:
“本王不知。”
他知道摄政王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他却真的不知道大楚摄政王敢这般做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帝王以天下为棋盘,王爷,您说,如果没有退路,他敢这般放开自己的门户么?”
“你在问本王?”
“是,王爷,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请给我大楚,留一份体面,割地、岁币、纳贡,我大楚,都可满足你燕国。”
靖南王笑了,
道: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何意?”
“本王行事,你送我,是你的事,但本王,更喜欢自己来拿。”
“王爷,今朝之后,大楚贵族必然会对那位离心离德,大楚,甚至会陷入纷乱之中,王爷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你们,斗不起来的。”
“王爷为何如此笃定?”
“本王,也姓田。”
“………”令尹。
吴麻子手撑着摊位,认真听着两位说着话,笑道:
“也是,燕国能出一位靖南王,我大楚贵族里,就不能也出一个敢为国家开格局之辈?”
不懂的,
认为燕国南侯自灭满门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懂得,
则清楚一个田无镜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令尹无奈道:
“可像王爷这般的人物,真的是举世无双。”
自灭满门,难不难?
威逼利诱之下,愿意做带孝子的,真不少。
但难就难在,那位本身之前就是国内一等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