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低头不语。
叛军皆知皇室往西方逃亡,沿途关卡重重,一路下来他确实行得艰难。而长陵在南方,想必逃亡起来要容易得多。
只是容兰在宫里仅仅是婢女,她跟凤栖梧的身份天壤之别,又怎么能联系上他?
李楚心中不由得生出疑虑。
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容兰面不改色道:“想必陛下很好奇奴婢怎么知道去长陵能联系到宣平侯吧。”
李楚顺着她的话头问:“你有什么法子?”
“其实奴婢也吃不准能不能联系上他,陛下也知道,宣平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时常出入明月宫。奴婢在明月宫当差,有次听到他同太皇太后说长陵的法仁寺有个和尚,叫净悟,那和尚擅制机巧玩意,是个很有趣的人。”
“你想去法仁寺找净悟?”
“奴婢是这么想的,宣平侯说净悟是他的朋友,并且还把他制作的那些小玩意进献了两样给太皇太后,想必两人的关系极好。”
听她一说,李楚的戒备心稍稍打消。
去法仁寺确实是一个选择,只是能不能找到凤栖梧还是个未知数。
见他久不吭声,容兰也不着急,倘若他有更好的法子那自然是最好的。
眼下肚子饿了,煮些野菜汤果腹才是正事。
把肚子填饱后,李楚决定赌一回,去长陵法仁寺。
主意一定,两人立即动身。
因官道关卡重重,他们不敢走大路,只有沿小道艰难前行。路上李楚跟着学得不少生存经验,识得很多野菜和草药,整个人成长了不少。
长陵在临州内,往那边过去确实如容兰所料,沿途关卡是要比这边松懈得多。
路上花费大,容兰携带的首饰全都换成钱银用光了。
李楚身上倒有一块玉佩,让她拿到当铺换成银子,她想了想还是没敢取。那玉佩毕竟是他的贴身之物,遇到不识货的人还好,倘若运气不好泄漏行踪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容兰咬咬牙把废太妃赠给她的玉珠子拿去典当了。她选的是活当,当金虽少,好歹能应付些时日。
两人风尘仆仆行了近一月,才安全抵达长陵。
长陵暂且还未受到叛乱影响,询问当地人得知法仁寺地址,匆匆前往。也幸亏他们运气好,倘若晚来一天,净悟和尚便外出了。
容兰把来意告知。
净悟的表情虽没什么变化,眼神却警惕起来,看到她旁边的李楚,双手合一道:“这位施主可否暂且回避?”
李楚不动声色关门出去。
净悟这才问道:“女施主如何得知贫僧与宣平侯有往来?”
容兰道:“小女子曾听宣平侯提起过你,他是极少提到他人的,既然法师能入宣平侯的口,想必于他也是个颇有交情的朋友。”
净悟抬眼看她,沉吟半晌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容兰取下颈项上的玉珠子,说道:“如今京城混乱,小女子与宣平侯断了联系,还请法师帮小女子一个忙,把这信物带给宣平侯,让他来法仁寺,有要事相商。”
净悟接过玉珠子,意味深长道:“贫僧确实与宣平侯有几分交情,但世道混乱,女施主如何以为贫僧能把消息传递给宣平侯?”
容兰叹道:“有劳法师了,除此之外,小女子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了。”
见她满脸无奈,净悟不再为难她,“你给贫僧一封书信,勿要提到身份为好。”
“不瞒法师,小女子不识字。”
“那便说个什么东西或事情,好做依据。”
容兰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法师写两个字就好,肉干。”
净悟愣住,迟疑片刻才狐疑道:“肉干?”
“对,肉干,宣平侯会明白的。”
“……”
净悟离开的那天下午,容兰特地去烧了柱香。
与外界的混乱相比,法仁寺跟往常一样平静,香客依旧旺盛,看不出世道不平的样子。容兰虔诚地跪拜,心中默默祈祷凤栖梧能平安。
之后一段时日两人都在法仁寺藏身,许是受到环境影响,李楚整个人都变得沉稳,不再像以前那样易怒毛躁。
在这里等了半个多月,这天正午时分,一个小沙弥带着两人来到居士寮。
听见敲门声,容兰打开房门。
凤栖梧站在门口,虽然一脸风尘,满身困倦,但他的眼睛却格外透亮。
突如其来的惊喜令容兰怔住,看着他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见她平安,凤栖梧暗暗松了口气,沙哑道:“平安就好。”
容兰动了动嘴角,想对他说什么,但碍于旁人,没有吭声。稍后仆人和小沙弥退下了,凤栖梧进屋,容兰却背对着他没理会。
发现她的异常,凤栖梧板过她的身子,却见她早已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