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瞥魏郯,他的神色轻松。犹豫片刻,我问道:“妾听昨夜吴琨语气,似乎已经知晓季渊助夫君之事。”魏郯注视,我连忙补充:“妾与四叔被俘时,季渊曾多次施以援手,故而……”
“吴琨不会动他,至少暂时不会。”魏郯面色无改。
“何解?”我问。
魏郯淡笑,道:“夫人觉得吴琨其人如何?”
我略一思索,道:“吴琨其人,好强而高傲,多疑而狭隘,身为一方之主,行事却稚嫩。”
魏郯又问:“吴琨待季渊如何?”
我的嘴张了张,打住。
“……他也看上了裴潜……”林崇的话又盘桓在心头,像一只手猛然揪紧。
“吴氏在江东的基业,乃是靠吴璋率乡人五万及郡兵打下。吴璋为人寡断,是以虽割据一方,仅占淮、扬,其帐下亦无谋略出众之才。”魏郯缓缓道,却话锋一转,“不过,吴璋亦有长处,便是有自知之明。”
心中稍定,他既然愿意谈,我也可以再往深处说些。
“自知之明?”我问。
魏郯颔首:“吴璋自知帐下少贤才,季渊到了扬州之后,吴璋亲自登门,不久即将季渊任为长史。此举甚是紧要,季渊辅佐吴璋之后,安抚民人,开采盐铁,江东获利颇丰。与周边大小军阀的对应之策亦是季渊定下,远的不说,去年魏吴抗梁,便是季渊之策。”他停了停,苦笑,“今年联梁抗魏,亦是季渊与崔珽商议而成。”
我默然。
“吴琨虽气度不足,可审时度势的眼光亦承继其兄。大局当前,吴琨便是再有怨气,也暂不会拿季渊如何。”魏郯道。
“可他已经对季渊有疑,”我说,“其帐下之人,对季渊亦有别见,只怕终有艰难之日。”
魏郯缓缓道:“我倒愿这日来得早些。”他看着我,“季渊为人知恩明义,吴氏委以重任,他一向感怀。故而即便知晓吴琨并非明主,他也会留下,能将他逼走的,只有吴琨。”
我望着他:“夫君欲将季渊纳入朝中?”
“那要看他如何打算。”魏郯与我对视,“来朝中或离开,都比留在江东于我有利。”
天边的夕阳已经沉下,魏郯的眼睛映着一抹余晖,眸色深沉。
我知道关于裴潜,我们已经谈够了。微微颔首,不再说下去。
也许是这番谈论的缘故,我忽然没了赏风景的兴致。
倒不是觉得魏郯的话太露骨,而是无论过往还是现今,裴潜都背负得太多。我每每想起他,总像有些沉重的东西压在心头。
魏郯也不多说,没多久,程茂和几个军曹又来同他议事,我识相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