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众被裴潜带来的军士打退,激战一场,众人在路旁就地休整。
府兵伤了几个,所幸无人丧命,有人正给他们包扎。马车被贼人使了绊马索,拉扯的两匹马都摔伤了腿,车厢也坏了。
魏安方才被府兵护卫着,毫发未伤,此时又镇定地坐在牛车上摆弄他的木件,不时抬头瞥瞥这边。
我坐在路旁的大石上,面前,裴潜一直站着,身上的青袍修长。
许久不见,他的身形壮实了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临风咏赋的单薄少年。他的腰间悬着剑,眉宇也宽了些,儒雅依旧,却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我曾设想过我和裴潜再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他娶新妇的时候,我觉得我会对他又抓又挠骂他负心,然后没出息地求他娶我;我嫁去莱阳的时候,我觉得我会扑上去痛哭一场,然后没出息地求他娶我;而五年之后,当现实与时光磨灭了所有幻想,我已经不再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就像现在,我面对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人正向裴潜禀报贼众伤亡,裴潜听着他说话,好看的双眉微微蹙起。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走开,时不时问些话,声音清澈,正如长久在梦里徘徊的那样熟悉。
说完了话,那人走开,裴潜再度转过头来。
“饮些水么?”他问我。
我摇摇头。
“用食么?”
我摇摇头。
“还害怕?”
我没有表示。
裴潜微微弯腰,看着我,片刻,轻声道:“阿嫤,说话。”
我望着那双眼睛,仍然不开口。
裴潜低低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回头对一名军士道:“收拾车驾马匹,回淮阳。”
那军士应下,转身传令。
我吃了一惊,看他们的架势,是要带上我们一起走。
“我……我不去淮阳!”我心急之下脱口而出,声音涩涩的。
裴潜看向我,苦笑:“我以为你再也不出声了。”
我咬咬唇,心知被他破了功,有些懊恼。
“我不去淮阳。”我重新说一遍。
“不去?”裴潜脸色平和,“你看看护卫你的兵卒,有几个不带伤,此去雍都最快也要八九日,他们走得了么?若再遇上些匪徒,又当如何?”
我被他问住,一时语塞。我想坚持,却不得不承认裴潜的话没有错。心狐疑不定,脸色也跟着阴晴莫辩。
“还有什么话要问么?”裴潜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道。
我犹豫一下,瞅着他:“你怎会在此?”
魏傕伐谭熙,兵力只有对方的一半。天下割据,各路豪强之间虎视眈眈,魏傕一方面顾忌寡不敌众,一方面有顾忌后方无人,于是,东南的吴璋就成了魏傕的结盟首选。魏傕与吴璋约定,吴璋出兵五万,与魏傕共同伐谭,事成之后,淮水流域尽归吴璋。
吴璋在淮阳拥兵二十万,倚仗山泽天堑,本是一块难咽的骨头。这五万兵马,对于魏傕来说其实只能算个零头,但是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背后的包袱交给吴璋,让他牵制荆楚蠢蠢欲动的梁充。
于是,魏吴交界的淮南成了两军共守之处。
而裴潜,是吴璋驻在淮南的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