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妈妈,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姐姐,更接近妈妈的角色。你结婚了,我的职责就减轻了,可以给姐姐交代了。”吴佳勇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有事先走,祝你们新婚快乐!朱琪,我用一用你的电梯。”
这一段对话,吴佳勇和杨永福能够明白,传到朱琪耳中纯粹是另一个味道。她还以为吴佳勇要去处理永发煤矿的事,道:“舅舅,有什么需要,你开口就是。”
吴佳勇从湖州来到江州时带有一个双肩包,就如普通旅行客。他一瘸一拐走到电梯前,挥了挥手,道:“你们回去吧,好好生活。”他走进电梯,转过身,通过缓缓关闭的电梯门,看到了外甥阴沉如冰的脸。
吴佳勇的心随着电梯一起下降,沉入无底深渊。
在三楼,吴佳勇走出电梯,走进没有监控的安全通道。此安全通道旁边有一条排水管,能直达楼底。这是矿业大厦的侧墙,绿化带,偏僻,没有监控。杨永福成为朱琪的男朋友以后,吴佳勇仔细研究过矿业大厦,寻找其可利用的破绽。之所以要研究矿业大厦,当时并没有明确目的,纯粹是出于习惯。发现这条水管之时,他便想到如果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大厦,排水管便是捷径。
吴佳勇观察四周后,戴上手套,钻出小窗,沿排水管如猴子一样往下滑落,轻轻落在地面。从钻小窗到落地,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吴佳勇喜欢单杠、双杠,还喜欢爬山,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见肉的类型。一条腿受重伤后,如果不是用顽强毅力坚持做恢复训练,吴佳勇多半会长期坐轮椅。他的伤腿到现在恢复得挺好,只不过为了给人行走不便的印象,有意在鞋上做了手脚,一只鞋的底子厚一些,一只鞋的底子薄一些。包括二哥、三哥在内,没有人知道吴佳勇的双腿基本恢复,这留给他很多活动空间。
下地以后,吴佳勇蹲在草丛中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安全以后,从背包里取出天然气公司的工作制服和帽子,找出眼镜和假胡须,稍加打扮,变成了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工人。他随手撬开一辆自行车,从正门离开。
骑着自行车走了两公里,吴佳勇丢弃自行车,沿着江州河走了一段,找到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小车。
坐上汽车后,吴佳勇换上便装,从双肩包里取出通行证,放在驾驶室前,开车直奔刑警新楼。由于有通行证,黑色小车顺利进入刑警新楼,来到地下停车库。
在参加婚礼的时候,吴佳勇顺手牵羊弄了一部手机。到达地下室以后,他用这部手机打了电话。几分钟以后,一个稍胖的中年人走出电梯,来到黑色小车前。吴佳勇俯身,推开副驾驶门,道:“进来啊,里面舒服些。”
中年人钻进车门,紧绷着脸,拿出笔记本,用笔写道:“你怎么到这里来,想要做什么?”
吴佳勇道:“你还是这么谨慎,没必要。”
中年人冷冷地望着吴佳勇。
吴佳勇道:“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们是朋友。什么是朋友,同过窗、下过乡、扛过枪、嫖过娼。”
中年人又写道:“什么事?”
“安排一个人进看守所,和李沪生一个监舍。”这是吴佳勇最后的秘密武器,秘不示人。如今到了最后关头,到秘密武器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中年人明白吴佳勇想要做什么,摇摇头,写道:“办不到,李沪生是重点人头。”
吴佳勇道:“这是最后一次,办完这一次,我给你一把钥匙,里面有你想要的所有东西。”
中年人用力摇头,写道:“我已经被怀疑了。你赶紧离开江州,越快越好,否则走不掉。”
吴佳勇道:“看守所所长曾经是你的部下,你替他挡过刀,有过命交情。”
中年人不停摇头,写道:“办不到。”
吴佳勇冷笑两声,道:“既然做不到,那就一起完蛋。这是最后一次,我以李沪娟的名义发誓。这里有一张卡,给看守所所长,他爱财。”
中年人低头想了一会儿,写道:“让我想一想,能不能找到办法。”
吴佳勇道:“事情办成了,我给你钥匙,你想要的东西就在房间里,另外还有一百万。我是什么人,你清楚,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反悔。我被抓了,如果扛不住审讯,那就是鱼死网破的结局。”
中年人写道:“你不相信李沪生?他是李沪娟的哥哥。”
吴佳勇道:“各是各的事,各算各的账。”
中年人脸色阴晴不定,写道:“我是泥菩萨过河!!吴小卫回来了。”
吴佳勇道:“那是你的事情。让人进看守所,需要犯什么事,由你来定。我的要求是把人调到李沪生所在监舍。这事以后,我们这辈子再也不见面,对你好,对我也好。”
中年人写道:“没用,巴岳山还有一个,逃不掉。”
吴佳勇恶狠狠道:“那是我的事。”
十来分钟以后,中年人离开黑色小车,坐电梯直接回到办公室。
刑警支队绝大多数侦查员都前往巴岳山参加抓捕,留守人员不多,只有几间办公室开了门。支队政委洪金明从市局开会回来,接连抽了几支烟。内勤王大姐路过,又退了回来,道:“稀罕啊,政委今天抽烟了。你戒得挺好,为什么破戒了?”
洪金明猛吸一口,道:“我怕枪手又成为第二个黄大森,躲进大山中,找不到。”
内勤王大姐自信满满道:“这次不一样,枪手跑不脱。政委,少抽点儿烟,身体要紧。”
“最后一支,抽完就不抽了,永远不抽了。”洪金明揉碎烟盒,塞入用纸杯做成的临时烟灰缸里。
王大姐离开以后,洪金明打通老婆的电话,道:“儿子晚上回来吗?让他回来,我给他做排骨。好久都没有给儿子做饭了,手痒了。”
“破了大案吗?难得这么有闲心。我把儿子和他女朋友叫回来,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丈夫这一段时间心情焦灼,洪金明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今天丈夫难得高兴,居然主动约吃饭,洪金明妻子料到支队肯定是破了大案。
洪金明道:“在家里吃,不去馆子。我难得做一次饭。你不用买菜,我买。平时都是你操持家务,我袖手旁观。今天我全程服务,让你享受一次。”
洪金明妻子笑道:“大老爷能回家吃饭,我就享受了。今天居然全程服务,那我就是受宠若惊了。”
放下电话,洪金明发了一会儿呆,到档案室去了一趟,找出自己曾经办过的几个得意案子,细细翻看,回想办案时的点点滴滴,黯然神伤。从档案室出来,他顺便又拐进物证室。
物证室老邢硬邦邦地问道:“老洪,查什么?老规矩,先登记,再办事。”
洪金明笑眯眯地坐了下来,道:“没事,随便转转。”
“滕麻子运气差,先抓黄大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没有找到一根毫毛。再抓这个枪手,如果再抓不到,那就真是衰到家了。”老邢曾经做过滕鹏飞的师父,尽管滕鹏飞已经是副支队长,在私下场合,还是称之为滕麻子。
洪金明道:“枪手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真要逃脱了,也怪不得滕麻子。你的腿怎么样,下雨天还疼吗?”
老邢自嘲道:“只要天气变化,必然疼,比天气预报准多了。”
洪金明感慨道:“一线侦查员,有谁不带伤。我们认识的同事,牺牲的也有十来个吧。”
老邢道:“这些小伙子平时个个骚话连篇,真遇上事,该往前冲还得冲,不含糊。老洪,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多愁善感?”
洪金明站了起来,道:“走了,去等陈阳和滕麻子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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