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气氛相对轻松。
黄小军主动道:“大利哥,我考了山南大学刑侦系;李琴想要考法律系,以后去当法官;王夏想要考刑侦学院侦查系,以后也当侦查员。”
李琴不等侯大利发问,主动道:“我本来也想和爸爸一样,做一个刑警,可是妈妈肯定不会同意。我妈曾经反复给我讲过,不准嫁给警察,自己更不准当警察。我妈妈很辛苦,我不会违背她的话,可是我又很喜欢爸爸,所以我准备当检察官或者法官,和小军哥一样,也要考山南政法。”
“王夏为什么要考刑侦系?”侯大利其实大体知道王夏的想法,只不过问过了李琴,若是不问王夏,有些另外相看的意思。而且在侦办王永强案时,侯大利和田甜到王夏奶奶家去过,对这个坚强的小姑娘很有好感。
王夏与李琴虽然都失去了父亲,但两人的感受还是不一样。李超是英勇牺牲,是烈士,获得了荣誉,警方和社会都给了他的家庭很多照顾。李琴痛失了父亲,却感受到了社会的温暖,心理上的创伤恢复得快些,准确来说,是整个社会帮助李琴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而对于王夏来说,父亲遇害是其人生巨大的转折点。父亲生前在银行工作,待遇不错,她小时候生活条件比同龄人更为优越,是家中的小公主;父亲遇害后,王夏家庭并没有得到全社会的关注和安慰,甚至还受到歧视。奶奶去世后,她拒绝再和母亲一起生活,独自住在奶奶家里。她学习非常努力,用勤奋学习来填补空荡荡的心灵。
当侯大利提问后,王夏抬起头,认真地道:“我爸爸是受害者,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只要人类社会存在,就会有凶手和受害者。我要和大利哥一样,做一名刑警,铲除人世间的罪恶,给受害者报仇,让凶手害怕。”她来到江州大酒店时,跟在黄小军身后,胆小、羞涩,此刻谈起理想,神情变得坚毅起来。
残酷的现实生活让眼前这个小女孩变得早熟,侯大利内心深处着实有些心疼,道:“其实,不管你从事什么职业,只要你的生活过得幸福,就是你爸爸最希望看到的。你可以树立当刑警的理想,这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你年龄还小,还有更多选择,现在不必急于拒绝其他的人生选择。”
“这是我反复考虑过的选择。我听小军讲过大利哥的事,我要和你一样。”王夏摇了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侯大利理解王夏的选择,没有再劝。人生的许多选择看似是由自己做出的,其实从更广义的角度来说,不过是从社会已经规划好的前进路线中选择一条,若是拒绝社会提供的选择,那就是离经叛道。侯大利做出了当警察的选择,这其实也是社会提供选择的一种,并非真正的背离,他所背离的只不过是侯国龙希望儿子选择的人生道路。
当夜,侯大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和田甜已经结了婚,田甜也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牺牲。
梦中,受伤的田甜下床,坐在窗边,晒着秋日暖阳,道:“王夏会来看我,我很意外。王涛遇害,这个小姑娘的人生彻底被改变了。她的性格挺坚强,如果真能考入刑侦系,说不定是一个好侦查员。”
侯大利坐在田甜身边,握着妻子的手,道:“我考刑侦系这事,已经影响了黄小军和王夏。这就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抖动以后,会产生谁都无法预料的结果。”
田甜仰头迎接着阳光,感受太阳的热量,道:“你很少问我以前的感情生活,难道不好奇吗?”
侯大利道:“你以前是冰美人,这就是为了拒绝所有人,专门等着我。”
“臭美吧。”田甜又道,“在市局,滕鹏飞曾经追求我。滕鹏飞参加工作比陈阳、黄卫这一批骨干要晚一些,近些年屡破大案,进步很快,若不是抽调到省厅,极有可能当上副支队长。他破案是一把好手,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干净利索地拒绝了他。你在他手下工作,说不定会起冲突。”
“在案子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其他方面我不怵他。从目前来看,我觉得他还行,粗中有细,表面大大咧咧,其实挺精明。”侯大利随手翻看手机短信,道,“说曹操,曹操到,杜峰给我发短信,让我下午到滕鹏飞办公室去一趟,有任务交给我。”
田甜道:“滕鹏飞很有大男子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你在他面前别,了一次,他就要骑在你头上。朱支、老朴包括宫支的年龄都比你长得多,看你就和看晚辈差不多,滕鹏飞比你就大个七八岁,你若做错了事,必然会受到他的毒舌攻击。你面子观念强,又不会服软,所以最初就要给他顶回去。”
侯大利亲吻了妻子的脸颊,开心地笑道:“放心吧,你老公也很会?人的,而且是很认真地?。”
梦中的场景格外真实,真实得如发生过一样。侯大利不愿意离开梦境,又闭上眼睛想要回到梦中与妻子继续交流,可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更无法回到刚才的梦境之中。
张小天来江州
省厅老朴再次来到江州,与老朴一起过来的还有省刑侦总队六支队心理测评室主任骆援朝。
骆援朝,五十出头,正处级预审员,刑事技术高级工程师。他白白胖胖,脸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老朴如往常一样拉风,穿红皮鞋,披灰风衣,手拿折扇,看着侯大利就呼啦一下打开扇子,指着骆援朝,道:“这是我三顾茅庐请出来的诸葛亮。你年纪轻轻的,在工作场所之外就叫一声骆叔。”
侯大利恭敬地上前打招呼。
骆援朝对侯大利微微点头,朝朱林伸出了手,道:“朱支,好久不见。上次为了杀人抢劫案,我在这里住了十九天,好多人都想放弃了,终于还是突破了。”
朱林紧握骆援朝的手,感叹道:“上次到这幢老楼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骆援朝环顾刑警老楼,道:“我每次到市县都喜欢到各地的刑警老楼,工作了三十多年,最有朝气的时间都泡在各地的刑警老楼里,有感情啊。如今指挥中心建得富丽堂皇,合成中心也很牛。可是,楼建好了,人和人的间隔远了,一个市局的民警甚至老死不相往来。还是老楼好,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感情,遇到危险时才能拼命,才敢把后背亮给战友。”
老朴在旁边毫不客气地道:“凡是讲这种话,那就意味着老了,应该退出历史舞台。趁着还没有完全退休,赶紧多做点事,留下点念想。”
老朴和骆援朝是为杨帆案而来,侯大利自然热情主动,得知老朴和骆援朝要住在刑警老楼,便亲自上四楼安排寝室。老朴曾经在四楼住过,还留有洗过的被套、枕头和被子。侯大利打开衣柜,发现床上用品有些发潮,摸上去不太舒服,而另一个房间还差很多生活用品。他坐在床垫上,给顾英打电话,“顾姐,我是侯大利。”
江州大酒店副总经理顾英第一次听到“顾姐”的称呼,惊了一下,双眼居然有了泪意,亲切又温柔地道:“大利,有什么事?”
侯大利客气地道:“两个省厅的前辈来帮助我工作,住在刑警老楼四楼。四楼宿舍设备太差,生活用品不够,被子潮湿,你能不能派人来看一看,为两个老前辈弄点生活用品。”
顾英笑道:“布置房间是江州大酒店的特长,我马上安排。”
江州大酒店是国龙集团下属产业,侯大利以前提要求都是直截了当,不会如此客气。在刑警支队工作两年后,他深入接触了基层社会,见到太多阴暗面,对人对事便少了些“太子”气息,变得宽厚沉稳。
侯大利客气,顾英这种老职场更不敢怠慢,亲自安排客房服务员。半小时以后,顾英和四个客房服务员带着全新的生活用品来到了刑警老楼。
顾英到来时,老朴、骆援朝、朱林坐在资料室,听侯大利讲案子。
小时候和杨帆在一起玩耍的细节、高中重逢的细节、每天下午在世安桥分手的细节、杨帆在舞台上的细节……为了抓住杀害杨帆的凶手,侯大利必须痛苦而又冷静地从头讲述这一切。
每个成功的侦查员都有属于自己的绝招。老朴破案有“社会关系、行动轨迹”的侦查八字诀,骆援朝有“时间—空间”的讯问秘法。除了把案子吃透,还得把犯罪嫌疑人的时空背景吃透。时间,是指犯罪嫌疑人的成长环境,也就是家庭背景、民族习惯、人生经历、学校教育、重大事件、父母性格及工作、学历状况等;空间,是指犯罪嫌疑人当前住在什么地方、与什么人交往、从事什么职业、社交账号等。时间和空间整理齐全,就对犯罪嫌疑人有了全面准确的把握,甚至超过了犯罪嫌疑人父母和爱人对犯罪嫌疑人的了解。时间和空间的交叉点,便是审讯的切入点。这个方法说起来简单,可是真正能把审讯工作做到如此细致的预审员寥寥无几,能做到的都成了行业翘楚。
听完基础情况介绍,骆援朝拿着王永强案件资料,准备到楼上休息,再去吃午饭。上楼时,他接了一个电话后,对侯大利道:“张小天要过来,你再安排一个房间。她这两年搞审测一体化,还算有些心得。”
侯大利想起陈浩荡曾经谈起过的师姐,道:“张小天是不是刑侦系毕业的师姐?”
骆援朝道:“你也是山南政法刑侦系的?”
侯大利道:“比张师姐要低几级。上次她到过江州,听说酒量极佳。”
骆援朝大笑,道:“这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女孩子能喝点酒,居然从阳州传到了江州。张小天不是女酒鬼,她是天赋异禀,体内天生解酒酶超多,很多市局领导不知道这事,最后被小女子反戈一击。”
四楼,两间卧室在专业人员打理下迅速变了模样,窗明几净,床上用品全是五星级宾馆的配置。顾英没有离开,正在指挥服务员在整个楼层做清洁。诸人上楼,她又陪着大家参观房间,解释道:“最麻烦的是卫生间,一层楼才一个,我已经让师傅过来安装马桶了,领导们坐马桶舒服一些。”
骆援朝头摇得如拨浪鼓,道:“公共环境,马桶多脏啊,还是得蹲坑。”
老朴时尚得多,调侃道:“老骆就是土鳖,我们两人用一个马桶,是你屁股脏还是我屁股脏?我要用马桶。如果你嫌脏,那就到三楼用蹲坑。不管你用不用,反正我要用。”
安排妥当后,骆援朝和老朴就在刑警老楼享受星级配置了。老朴试了试马桶按钮,道:“骆名提,你就别用了,到三楼蹲坑去。”
骆援朝不服气,道:“凭什么我不能用?休想独霸。”
省厅两个老同志在楼上休息,侯大利和朱林则坐在资料室喝茶。
朱林接过侯大利递过来的小茶杯,道:“宫建民是党委委员、副局长、刑警支队支队长,估计还得兼一段时间支队长,局党委得考察合适的支队长人选,最有可能是副支队长陈阳。你是我徒弟,我就给你说点真话。你不能只盯着业务,还得关心人事。你不想占位置,若是有笨蛋占据指挥位置,命案积案必然越来越多,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到了这个时候,你要么不干刑警,要么就得听笨蛋指挥,气死你。以你的自尊心和家世,可以退出,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工作就是饭碗,无法退出。你占位置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事业。”
这是朱林第二次谈起相同话题,他是打心底里希望自己的关门徒弟能够在刑侦道路上走得更远、更高。
“我先把一组组长当好,再说以后的事。”侯大利最初当刑警是为了破杨帆案,做了两年刑警,心态发生微妙变化。王夏、李琴和黄小军给田甜上香时,他表面甚为平静,内心深处还是起了波澜。找出隐藏在人世间的妖魔鬼怪,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妖魔鬼怪在人间为恶,改变了很多无辜者的一生。父亲创办了国龙集团,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他作为刑警,同样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心态有了微妙变化以后,侯大利慢慢融入刑警集体之中,不再是局外人。
“你的思路是对的。重案一组是我们江州市公安局刺刀上最锋利的刀尖,你要好好抓几个大案,然后更进一步,当大队长。另一条思路,调到刑侦总队,在更大的平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朱林又道,“我和老姜局长讨论过很多次,真希望你能在刑侦岗位上做出更多贡献。如果你回国龙集团,只能是非常一般的老板,应该还不如白手起家的侯国龙。但是你继续做刑警,肯定能成为省内最顶尖的刑警高手,保一方平安。这不是说着玩的,而是有实实在在的意义。每个人都要做自己最擅长的事,祖师爷赏你吃这碗饭,你一定不要辜负。”
侯大利成为刑警后的第一个师父是李超李大嘴,教给他很多实际的工作方法。李超牺牲后,朱林成为侯大利的第二个师父。朱林位置不同,眼界宽阔,更多是帮助侯大利走好自己的人生路。在具体刑侦业务上,反而是老朴言传身教,对侯大利指点得更多。
楼下响起了汽车声。
侯大利来到走道上,俯视小院,见到一辆男性气息十足的越野车停下,从驾驶位走下一个打扮干练、行动利落的女子。来人到后备厢提起箱子,刚走到门口便见到一名身材挺拔、剑眉星目的年轻人。
年轻人道:“师姐好,我是侯大利,也是山南政法刑侦系毕业的。”
来者正是省公安厅的张小天,她微笑道:“我知道你。刑侦系从建系到现在有两个学生被费老爷子看上却不读他的研究生,我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抽个时间,我们两人一起回学校,见一见费老爷子,给他赔礼道歉。”
侯大利接过拉杆箱,先到二楼,把张小天介绍给朱林,然后再把张小天带到四楼。顾英办事非常利索,指挥服务员在短时间内又收拾了一个房间,还特意放了一些女性用品。张小天进屋,道:“江州公安真有钱啊,客房标准达到五星级水准了。”
她随即看到桌上摆着印有江州大酒店字样的洗漱用品,道:“侯大利这是假私济公啊。”
师姐张小天爽快又直接,一点不忸怩,很对侯大利的脾气。
侯大利刚刚退出房间,手机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张小天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侯大利来到走道,问:“啥事?”
陈浩荡道:“刚才海军给我说,小天师姐跟着骆主任过来了,你正餐时少吃一点,我们四个刑侦系的师兄弟吃夜宵,然后唱歌。海军正在追求张小天,我们要给他们创造机会。”
张小天站在窗边,也在接电话:“我才到,行李都没有打开。晚上肯定要和朱支一起吃饭。”
电话对面的林海军道:“我约了陈浩荡和侯大利,你们吃完正餐,我们去吃江湖菜,难得在江州能聚齐四个刑侦系的校友。”
张小天爽快地道:“好吧,今天可以放松一下。”
下午六点,支队长宫建民和政委洪金明宴请三位省厅同志,作陪的有林海军、陈阳、朱林和侯大利。礼节性宴请原本寡淡无趣,但由于大家都是一线刑警,聊了些闲话后,谈及这些年发生在全省的大案、要案、疑案,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正式宴请在九点结束,林海军、侯大利和张小天打车前往隆兴夜总会旁边的大排档。如今每个城市都有一个或者数个大排档,适合三朋四友在夜间小聚。大排档环境一般,菜品以江湖菜为主,重油重辣,对于刚从饭局中下来的人们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吸引力。大家喜欢聚于此的原因主要还是气氛轻松,无拘无束。
四人要了一个小桌,点了龙黄鳝、烤鱼、辣子鸡丁等辣菜。侯大利和陈浩荡之间摆了一箱啤酒,林海军和张小天之间也摆了一箱啤酒。
举杯之时,陈浩荡道:“今天只喝酒,不能谈案子啊。”
张小天道:“大家都是吃刑侦饭的,为什么不能谈案子?谈案子正好下酒。”
陈浩荡指着侯大利和林海军道:“上一次吃饭,这两人为了案子上的事情争执不下,火气都上来了,我居中苦劝,结果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林海军道:“案侦工作和科学研究一样,来不得半点虚假,我有自己的看法,肯定要坚持,除非对方能够说服我。”
陈浩荡道:“大利也是这种观点吧?”
侯大利点了点头。
陈浩荡摊了摊手,道:“所以你们在喝酒时不谈案子,要谈,也不能针锋相对,要求同存异,互相启发。”
张小天竖起大拇指,道:“我们刑侦系培养了一个官僚。官僚不是贬义,当领导也是技术活儿,要当一个成功的领导并不比当一个成功的侦查员容易。陈浩荡的性格很难成为优秀的侦查员,却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来,举杯,希望大家在各自领域都成功。”
最初喝酒的时候,四个人互相敬酒,颇为客气。气氛热烈起来后,三个男子轮番与张小天碰杯。张小天相貌和气质其实挺文静,端起酒杯,仰头入喉,很是豪爽。喝了五箱啤酒,张小天脸不变色,三个男侦查员坐不住了,频繁上厕所。张小天是来调查杨帆遇害是否与王永强有关,侯大利心怀感激之情,主动敬酒,严重超量。
师姐张小天很有气场,在其带动下,四人喝完了五箱啤酒,一瓶茅台。回家路上,侯大利、陈浩荡和林海军互相扶着肩膀,高唱《山南政法大学刑侦系系歌》,声音高亢激昂。张小天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走到三个师弟后面,面带微笑。侯大利越走越快,高声歌唱,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掉落在胸前,形成一大片湿渍。
晚上回到江州大酒店,侯大利到卫生间,蹲在马桶前哇哇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侯大利坐在马桶旁的地面上,鼻涕和眼泪在脸上纵横。
侯大利倒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梦里浮现起杨帆写给自己的那封信:“我一直想写这封信,每次提笔,满肚子话却又不知从何写起,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千言万语,我是希望你成长为真正的男子汉,但这句话可能太正式了,也可能会给你太大压力……今天就写到这儿吧,希望你能理解我。”
这封信是杨帆多年前写给侯大利的,如今,每个字都变成了石碑上的文字印在头脑中。今天省公安厅高手来帮助破解这个谜团,又将侯大利带入多年前的梦魇之中。这封信充满温馨,让侯大利再次在梦中回到当年时光,杨帆的面容、气息、声音和味道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得。
杨帆低着头,脸微红,道:“你别和社会青年交往,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期末考试若在倒数十名之内,我就不理你。”
忽然,天空中飞来一个凶恶的妖怪,呼啸着从天空飞来,狠狠地将自己牵着杨帆的手吃进嘴里,骨头在妖怪嘴里发出咔咔的响声。妖怪将骨头吞进肚子,阴险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妖怪的脸变成了王永强的脸。王永强身处审讯室内,望向监控镜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固定在椅子上的双手用力朝外伸,右手做出一个奇怪动作,嘴里模仿女生声音,道:“求求你,饶了我。”这句话说完,王永强的脸又变成妖怪的脸。
忽然,田甜出现在侯大利身前,平举六四式手枪,对准妖怪的脸扣动扳机。六四手枪发射出无数子弹,全部打在妖怪身上。妖怪没有受到伤害,抖了抖翅膀,子弹全部被弹了回来。田甜打光了子弹,妖怪飞过来,利爪直接穿透了田甜的胸膛。
“啊!”侯大利大叫一声,从梦境中醒来,坐在床上,心潮难平,妖怪的脸仍然在脑中栩栩如生。
以前做噩梦时,总是梦到杨帆遇害,如今噩梦的结尾,总是以田甜牺牲结束。噩梦升级,这让侯大利害怕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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