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裴整不由心中隐隐作痛。
这些人,你们这是在犯罪哪。你们这是要摧毁大晋的制度哪。
人人都说那赵王的左膀右臂沈秀和张林最是竖牧小人,最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管不顾一切风俗制度。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寒门出身之人,不可居于三公九卿之位。这是他们裴家那个二品紫衣修者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他历来对此不以为然,他常常心中暗自反驳道:张桦张司空也是寒门出身。可一身才华本领,还有道德水平,无一不是大晋修士之楷模。
张桦张司空是个例啊,裴整此刻心中叹道,这寒门出身的,还真大部分只认得利益,不认得规矩。
而此时此刻,章布这颗人头就显得是如此的重要。
裴整需要砍下章布这颗人头来震慑自己手下这些出身普通的军汉。大战在即,杀人立威乃是最为常见的方法。裴整原本是不愿用这种方法的,可现在的他不得不用。
“章布,你可有何遗言要说?”裴整心意已决,语气之中便不再带有任何感情,冷冷问道。
“遗言?”脑袋还在不停往外留着鲜血的章布先是一愣,突然,他想要努力扬起他那颗脑袋。只是后面那根柱子毫无感情地挡在哪里,让他只能平视。他挣扎了几下,发现这挣扎是那么的无力和无用。
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甚至感受不到绝望,能感受到的依然还是不甘。
“章布只恨没能斩下校尉大人之项上人头,这便是章布我的遗言。”他说这话时,嘴角不断地有鲜血流出。此时的他从头到脚,全身上下血迹斑斑,有那个被他砍了脑袋的刘姓同学的,大部分倒是他自己身体里面流出来的。头上,嘴中,还有大腿处,醒目的血红色染透了他身上原本好看干净的锦袍。
他一开口,忽然间肚子里面就仿佛有无数话想要说出,便又继续大声说道:“校尉大人,章布我先行一步,可校尉大人怕也是随后就到。我想大人你也是心知肚行,上洛现在还有哪个人站在贾后那一边?校尉大人如此之大才,为何执迷不悟,要为那贾后守住这道城门?章布父母早亡,能走到今日,这都是朝廷的恩典,都是大晋天子的恩典。受人点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章布不是什么周门世家之人,章布仅仅就一寒门之子,也没有啥家族亲戚,没有庄园爵位。可我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贾后**至此,人人得而诛之。别说是送掉我章布一条性命,便是十条八条性命,我又有何珍稀?大丈夫处世,当光行磊落,当知恩图报,当上忠国君,下孝父母。我章布今日死于王事,何憾之有?怕就怕校尉大人你,为了那贾后倒行逆施,你杀得了我章布,你还能杀尽这上洛那么多想要诛杀贾后之人?”
“大胆,真是一片胡言!”裴整听闻章布此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郭默,砍下这人的脑袋,我要用他来祭旗。”
“是,大人!”
一旁站立良久的郭默猛然一刀挥出,一颗人头随着那锋利无比的刀刃干净利落地滚落在地上,一道鲜血自断腔之中喷礴而出。
那刚刚从东方升起的朝阳正好撕破天边的那片朝霞,阳光洒来,照耀着那鲜血之上,竟然透露出一丝凄凉之美。
众人愕然。
章布愕然。
郭默这一刀竟然是将毫无防备的城门校尉裴整的人头给砍了下来。
赵王世子皇甫阜骑在他那头浑身如炭的周大骏马之上,驻足在已经放下的吊桥边。他仰起头,看向城墙之上刚刚挂起来的首级,那首级的鲜血还未完全滴干,一滴鲜血被风刮过,散落成无数的小点。皇甫阜就觉得面目之上微微一凉,他知道那是裴整的鲜血洒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没有擦拭。
这人前两天还和自己把酒言欢,这人风度翩翩见识过人。两人已经相交有十几年的时间了,都对对方的才华和性格很是看重,都视对方为知己好友一般。
而现在这知己好友的人头便挂在这周周的城墙之上,往日里充满睿智的双眼此时早已没有了任何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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