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教育徒弟的语气,但是实在听不出多少责备来,师徒俩俨然都没有把来者不善的空青放在眼里。空青的目光往长老被刺穿的膝盖骨上看了一眼,最后一瞬不移地落在鬼仙身上,皮笑肉不笑道:“不知我叶家弟子如何得罪这位道友了,以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这话说的,果真是一脉相承地不讲道理,分明是她叶家人先扬言要拔人家徒弟舌头,也是他们先动手的,如今到了空青嘴里却成了师徒二人下狠手,一时之间,客栈里一众修士的心都偏向了鬼仙一方,心中期盼着后者可莫要退怯,他们苦叶氏久矣,若鬼仙能给叶氏一个教训,怎一个大快人心了得?
那膝盖被刺穿的修士一见空青来,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分明年岁看起来比后者还要大,却还一脸殷切期待地道:“怜雪长老救我!”
听见他的称呼,鬼仙把玩茶杯的手指动了动,隔着帷帽垂落的白纱意味深长地看了空青一眼,后者细微地皱了皱眉,抬手示意那人莫要多言,径自在鬼仙对面坐下,指尖一动,似是要解开跪在地上三人身上的禁锢,鬼仙手里把玩的茶杯蓦地放下:“姑娘要从我手底下要人,不该知会一声么?”
“哦?”空青指尖也在桌上点了点,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阁下以为,叶家是什么人都能欺凌的小门小户么?”尽管她也不喜欢那两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弟子,可出门在外,哪怕再是不喜,也断没有朝着外人打自家人脸面的说法。
“那姑娘以为,本座又是什么任人欺凌的懦弱之辈么?”鬼仙语气淡淡,手掌往下一按,竟是同空青较起了劲儿,三人被二人的斗法折腾得痛苦不堪,口中不自觉发出了不堪忍受的呻吟,鬼仙不在意他们的死活,自然毫无反应,空青却也一副充耳不闻的做派,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鬼仙操控丝线的动作,瞳孔因为激动而紧缩到了极致。
像,太像了。当年路舟雪就是这么操控天白丝的,空青目光移到鬼仙被帷帽遮掩的脸上,她在楼上就注意到了鬼仙出手的招式,看似是邪门歪道,可别人不知,她却是记得的,当年路舟雪也是这样的路数。空青想知道是不是那个人改头换面回来了,将近两百年,她招魂上万次,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以路舟雪的能耐,舍弃躯壳,重新夺舍也不是没有可能。
空青迫切地想看鬼仙的脸,只是一番交手下来,她也清楚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不是她能以势欺压的,出于对双方实力的考量,她换了个法子,没再与鬼仙纠缠术法,收了同后者较劲的灵力,话锋一转道:“叶氏弟子偶有顽劣,得罪了道友,便是交由道友处置也无不妥,只是凡事讲求个光明磊落,道友这般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怕是不妥。”
“我师尊是否遮掩面目,与尔等何干?”林曦扬吃完了饭,放下碗便反驳了空青偷换的概念。
“原本他戴什么帽子我的确是管不到的。”空青目光从林曦扬脸上掠过,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可如今他拿了我叶家弟子,于公于私,我难道不该弄清楚,是何人动了族中之人么?何况若是为人坦荡,没有什么亏心事在身,便是露出真容让人瞧上一瞧又何妨?”
乍一听,空青所说似乎很有道理,可细究其话术就会发现,其所言尽是强词夺理,林曦扬又想说什么,鬼仙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言辞直至空青带在身边的路舟雪:“姑娘身边这位不也遮遮掩掩,莫非也有什么亏心事?”
鬼仙这话单纯只为反唇相讥,不想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说中了真相,路舟雪带着帷帽,是空青她自己亏心,不过鬼仙一提起,空青竟伸手就揭下了路舟雪头上的帷帽,路舟雪一张脸生得极美,此时双目无神地坐在那里,任谁一看都知晓是失了心智的傀儡,被人当作取乐的玩意儿放在身边带着。
客栈里修士看空青的眼神全都微妙起来,没想到这终庭的怜雪长老还有这样放浪不羁的一面,不过那傀儡的确是容颜绝色,那模样如霜如雪,如谪仙一般,谁瞧了不生出些别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