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想见的人是谁?
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诗令人销魂?
——《血海飘香》
古龙的楚留香系列中,几乎所有的人物都成了楚香帅的陪衬,只一人除外,这个人便是无花。
无花的出场,未见其人,先闻传奇。
楚留香问宋甜儿:你最想见的人是谁?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画画得最好?谁的诗作令人销魂?
楚留香传奇:妙僧无花的影响与重要性
宋甜儿急忙追问:你真的瞧见了他?他在哪里?
他,正是佛门中的名士——妙僧无花,琴棋书画,惊才绝艳。
楚留香继而叹息:无花实在太聪明了,精通的实在太多,名也实在太大,是以少林天湖大师册立未来掌门时,竟选了一个什么都不如无花的无相。
此时无花虽未现身,其风姿与才具已经跃然纸上。
然而,少林寺继任掌门的人选,却不是他、是别人,隐约可见他的身上必有一种难以描状、令人不安的东西,宛如附骨之疽足以将一个人彻底毁灭。
古龙为无花的登场精心安排了一场高手之间的旷世奇遇。
妙僧无花:楚留香传奇中的首个复杂反派
当时,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激战西湖。
突然,铮的一声,湖上响起一片琴声,仿佛蕴含着说不出的幽恨。
琴声响起,天地间充满苍凉肃杀之意,天上星月,黯然无光,名湖风物,为之失色。
身怀绝技的中原一点红被琴声迷惑,几欲发狂。
这时,弹琴之人方才徐徐登场。
烟水迷蒙中,湖上竟泛一叶孤舟。
孤舟上盘膝端坐着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正在抚琴。
星月相映下,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姣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
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从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世说新语》对名士嵇康有一番描述:“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不禁为之倾倒: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嵇康的行动举止就像松林间的清风,即使醉酒,那模样也是美不胜收。
这是我见过形容一个男人风姿卓绝的最高等级之赞美。
古龙笔下的无花,显示了与魏晋名士相仿的风流态度。
既生瑜何生亮。
一卷英雄小说何需两位英雄。
又,假如无花始终是楚留香的好友,始终是名动江湖的七绝妙僧,那么这个人物便毫无精彩可言。
无花的美与罪合为一体,恰似法国诗人那地狱的礼赞:
“我应该让我的地狱化为愤怒,化为骄傲,——以及亲昵爱抚的地狱;一首地狱协奏曲。
“我因为厌倦而死去。这就是坟墓,我将委身于蛆虫,恐怖中的恐怖!”
——兰波《地狱一季》
泥潭般的命运啊!是高悬在每个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无花的悲剧全部来自不可预测的命运。
他为了完成父亲天枫十四郎称霸天下的宏愿,杀人如麻,抛弃了深爱自己的女人,甚至不惜毒杀弟弟灭口。
他看似占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修辞,却身陷深渊与恶鬼同行。
到了最后一战的时刻。
邪不胜正,无花理所当然地败于香帅。
代表正义的楚留香虽然胜了,但何尝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
无花,不是败给他,而是冥冥之中的至高无上者。
无花的溃败笼罩着如槁灰一般宿命的悲情。
“楚留香!无论如何,你也休想叫那种人沾我一根手指。我不是不敢去面对他们,只不过不屑在那种卑践的人面前低头而已。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我都比世上大多数人高贵得多。楚留香,这点你承认么?“
我想,也许因为有了优雅残忍的无花,古龙才不得不书写一位楚香帅与之匹敌。
失去无花的江湖,其实挺无聊的。
所以,古龙在《大沙漠》里复活了他,不过实属狗尾续貂。
他曾经月下泛舟而来,最后随风而逝。
魂归故土。
歌曰:
扶桑已在缥缈中,
家在扶桑东更东。
此去与你谁共到,
一船明月一帆风。
摘自微信公号:读完(duwan2016)
编辑于2017-09-26 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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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潘安
小潘安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菩提偈》[唐]惠能
古龙笔下有两个出名的和尚,一个是老实和尚,一个是妙僧无花。
老实和尚,老不老实,尚未弄清。
但妙僧无花,的确是妙。
楚留香归根到底只是个妙人,但无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妙僧。
古龙写妙僧出场很妙:
烟水迷蒙中,湖上竟泛一叶孤舟。
孤舟上盘膝端坐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正在扶琴。星月相映下,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
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纵令唐僧再世,玄壮复生,只怕也不过如此。
妙僧的出场,仿佛是从画中来,可是画又怎能描绘出他的神韵风姿?妙僧的出场,仿佛是从九天而下,可是九天诸神又有谁能有他的出尘脱俗?
他就这样在一叶孤舟中,穿着白衣,抚瑶琴而来。那么的脱俗,那么的超然,那么的丰神俊朗。
如此妙僧,世间能有几人?所以也只有这样的妙僧,才可与妙人楚留香成为知己。
胡铁花、姬冰雁、中原一点红之流,终究是凡夫俗子,交情再好,也只是楚留香的朋友,而非知己。
真正能知楚留香心者,能悦楚留香耳者,能解楚留香风情者,唯妙僧无花一人。
所以楚留香跟无花在一起很快乐,他可以跟无花喝三天三夜的酒,可以跟无花下五天五夜的棋,可以跟无花说七天七夜的佛。
当然了,楚留香也可以和胡铁花喝酒,可以和姬冰雁下棋,但我敢保证,缺少了知己无花,这酒会越喝越冷,这棋会越下越无趣。更别谈那高深的佛法了,所以无花之与楚留香,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也代替不了的。
可是古龙偏偏太残忍,他亲手将无花捧起来,捧得那么高,只不过想让无花摔得更惨一点。所以在我们都认为无花跟楚留香的基情会天长地久之时,古龙的笔锋一转,让我们猝不及防:原来无花居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个六亲不认的恶僧,是朵自私自利的邪恶之花。
凄惨的身世,父亲的遗愿,血海深仇,蒙蔽了无花的双眼。他不再是个手中无花,心中也无花的人。他被欲望之花、复仇之花、嫉妒之花、名利之花包围,为达目的,可以杀害任何人。甚至自己的亲弟弟,自己的情人。
他高洁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邪恶之心。这颗心毁了他自己,也毁了别人。他本可跟楚留香知己一生,却最终兵戎相见。他拼尽全力,想要战胜楚留香。但是邪不能胜正,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当楚留香想将他交给衙门,受到法律的制裁时,他又表现出了他的高傲。
“楚留香,无论如何你也休想要那种人沾着我的一根手指。”
"我这并不是逃,我并不是不敢去面对他们,我只不过是不屑在那种卑贱的人面前低头而已。"他目中突然又现出辉煌的光彩,道:"无论我做错了什麽事我总是个高贵的人,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要高贵得多,楚留香,这点你承认麽?"
他最终选择服毒自杀,带着高贵和骄傲走了。他这一生活得太高傲太自负,也许楚留香他都未曾放在眼里。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奈何金玉质,终陷淖泥中。《红楼梦》中妙玉的判词,何尝不是无花的一生写照。
无花虽去,但那一袭白衣,一副瑶琴,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却久久印在了读者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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