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宗师古龙的“花”,那可是出了名的。
1972年时,34岁的他已经破茧成蝶,卓然成家。事业稍有起色,古龙旋即抛弃糟糠之妻,然后,把一个中日混血姑娘的肚子给搞大了。
两年之后,古龙结识了一女高中生。随后,他就把“日本女朋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古龙似乎终于死心塌地了。1975年时,他正式和这个叫梅宝珠的姑娘结婚——她亦是古龙生命中唯一一次确定完成公开仪式,并且户籍登记的合法妻子。
娇妻有了,儿子生了,事业蒸蒸日上,赢麻了的古龙,再次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1977年下半年,古龙利用工作之便,把《绝代双骄》里的女演员赵姿菁,给“收编”了。
他带着赵姑娘大玩特玩三天,期间,还留宿在宾馆酒店,鬼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较麻烦的是,赵姿菁当时还未满二十岁。女孩的父母风风火火过来和古龙谈赔偿条件,他们声称:“古龙如果‘过分’的话,索赔五百万新台币;如果没有‘过分’,索赔一百万。”
“过分”指的也许就是“睡觉”,当时台湾的社会风气还相当保守,人们耻于说这个词汇。
事情闹到法院,古龙赔了500万,显然他“过分”了。虽然赔了钱,官司倒还算有惊无险,但古龙的声誉却一下子降到冰点,检察官给他的评价是:“诉诸道德固属可鄙。”
放在今天,古龙绝逼是要被封杀的。可惜,那时的电影市场太过火爆,而古龙刷刷几笔,就能炮制出最火爆的IP。
在文坛上,古龙暂时颓了;但是在影视圈,他永远是炙手可热的红人。
所以,在风月场上,他就没打算消停过。古龙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其中有一个,以多金著称,网友“奉承”她曰:“美人出浴”“天仙下凡”“鸳鸯戏水”……
这些当然都是反话,网友实则在辱骂她,有钱成了她的原罪。
01
说到有钱,1976年的古龙表示:“我也开始算是个有钱人了吧?”
这一年,是香港武侠电影的衰落之年,亦是它的绝处逢生之年。年初,倪匡拿着古龙的小说《流星·蝴蝶·剑》,兴冲冲地给导演张彻看。彼时的张彻正陷入事业的低谷,他崇尚“暴力美学”,却也桎梏于此。倪匡希望藉由古龙的“写意”,帮助朋友打开思路。
谁知道,张彻劈头盖脸地怼了倪匡一顿:“你不懂电影就不要乱讲。”
无奈,倪匡只得把小说发给了同样一筹莫展的楚原。楚原显然变通得多,他与倪匡一拍即合,是年3月20号,电影《流星·蝴蝶·剑》上映,没想到,竟获得了意外成功。
因为此片,武侠市场被盘活,楚原在电影圈渐渐独领风骚,古龙一下子也成了“香饽饽”。
比起写文章赚的“小钱”,电影版权的收入无疑更可观——而且古龙还不用动笔。正所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电影商争相购买他的版权,钞票揣进兜里,古龙越来越土豪。
据说,当年整个台湾岛,拢共只有两台加长版沃尔沃,其中一辆就是他的座驾。古龙爱酒,他声称除了XO,自己什么酒也不喝。但是,这种顶级白兰地贵滴很,一瓶动辄三千元新台币(1976年)。古龙一次性开七八瓶,喝一瓶、看一瓶、扔一瓶。
他就是这么嚣张,然后,就发生了臭名昭著的“影星赵姿菁事件”。
事件爆发后不到一年,古龙宣布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公司,他为公司取的名字叫“宝龙电影事业公司”。“宝”指的就是其妻子“梅宝珠”。
公司成立不久,有个女生来找古龙谈生意,她自己倒是无意拍电影,但她想扶持自己的表妹进入演艺圈。
表妹名叫杨钧钧,时年只有18岁,“脸颊光滑饱满,略略带一点可爱的婴儿肥”,她本来在日本留学,是被堂姐一通电话给叫回来的。
某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杨钧钧在表姐的带领下,走进了一个西餐厅的包间大门。
房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男人,“大大的头,圆圆的脸,稍显胖的身体,不太高的个子”。表姐告诉杨钧钧:他,就是名震江湖的古龙。
双方沉默了良久,古龙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杨钧钧道:“你喜不喜欢电影?”
“不喜欢。”杨钧钧脱口而出。
“那你喜不喜欢武侠?”古龙继续锲而不舍。
杨钧钧照例给出否定的答案。
“你看不看武侠小说?”古大师终于有些心虚了。
“从来不看。不过我看琼瑶的,我喜欢她的小说。”——杨钧钧就是那种轻易能把天聊死的人。
表姐出来打圆场,表达了她们想购买小说《剑毒梅香》电影版权的意愿,并且,表姐还想请古龙掌掌眼,自己的妹妹能否胜任电影女主角。
《剑毒梅香》是古龙的第五篇小说,作为发端之作,其写作过程也颇为坎坷,古龙曾在某年的“新年献辞”中写道:
“苍穹有七,剑毒有四,孤星零落,书香只一……”
“剑毒有四”所指的是,《剑毒梅香》这本书他只写完了前四集。因嫌稿费低,古龙和报社闹翻了,可惜那时的古龙还默默无闻,报社也不惯着他,找了个代笔就稀里糊涂完成了这部作品。
对于自己前期的某些小说,古龙本人是挺不满意的,他自我评价曰:“内容支离破碎,写得残缺不全。”
见到这个耿直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古龙没来由的喜欢。“这样吧,你不适合剑毒梅香,就拍楚留香吧,”他笑着说道。
02
《楚留香传奇》是古龙的一块宝。他却将其交给一个,既不爱电影也不读武侠,关键是还没有演戏经验的小姑娘,古龙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因为杨钧钧家有钱吗?并非如此,表姐当时是去谈《剑毒梅香》改编权的,她可能压根就没有奢望过《楚留香传奇》。
“楚留香”是一部皇皇巨著,古龙授意杨钧钧参演的,是系列作品《桃花传奇》中的女主角张洁洁。
不同于以往古龙书的花瓶形象,“张洁洁”是他在女性角色塑造上的一个突破。那是个带着一丝邪气的人物,贵为“麻衣教”圣女,“不能再有凡人的生活”,爱情于她是玩物。所以,张洁洁总是能游刃有余地玩弄楚留香的感情。
另一方面,她又拥有无限的蜜意柔情。古龙先生如是写道:“她(即张洁洁)的头发,又长、又柔软、又光亮,就像是她的情丝一样。”她渐渐爱上了楚留香。
“香帅”楚留香遇见了张洁洁,从此,他交上了“桃花运”,也陷入了“桃花劫”,两个人的交往,势必存在着真情、假爱、柔情、罗网。
《桃花传奇》是一部武侠小说,但它融汇了侦探与侠情的元素,一定是一部挺挑演员的作品。古龙在某个西餐厅里,喝了一杯酒,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得不说,这种选角方式,实在太古龙了。
杨钧钧人生中第一部电影就是女主角,第一部电影就是大制作。
从此之后,原本爱琼瑶的她,彻底跟古龙杠上了。
为了得到古龙的剧本,杨钧钧常常不惜发动“钞能力”。坊间传闻,她曾经用200瓶XO换来《新月传奇》(隶属于“楚留香系列”)的版权;她还花费一百万台币,仅仅是为了买下一部电影的名字,要知道1980年代的100万元,轻易就能购买一栋大house。
这部价值百万台币的片名,拢共就只有六个字:一剑刺向太阳。古龙想好了名字,却没有动笔写,古龙把创意告诉了倪匡,希望倪匡可以帮他完成。
倪匡写东西以快著称,不久之后,他就交上了洋洋洒洒的120页稿纸。看到稿子的杨钧钧彻底傻眼了,原来,倪匡写字太过潦草,除了片名,她几乎一个字也认不出来。
(注:黑色部分是倪匡的笔迹,铅笔部分是专人“翻译”的)
正所谓赶鸭子上架,由于害怕耽误拍片时间,杨钧钧紧急启动了B计划。她果断放弃倪匡的剧本,只是沿用其片名,故事则改拍“小李飞刀”系列中的《飞刀又见飞刀》。
有的人也许会说,杨钧钧这100万花得也不冤,毕竟,比起原创IP,“小李飞刀”更加大牌,它值那些钱。
诸位有所不知,《飞刀又见飞刀》同样是先有的剧本,后有的小说。而且,对杨钧钧很不利的是,“飞刀”电影于1981年上映,而她的“太阳”,则计划在82年上映。
可见,杨钧钧对古龙是真爱。
因为沉迷酒色,古龙的身体过早就坏了。行将就木之前,杨钧钧特意去医院看了他。
古龙穿着睡衣,人很清瘦。他拉着杨钧钧的手,落寞地说:
“古大哥可能无法再给你写故事了,但我现在心中有一个想法,武侠还没有完全以女性为主角的小说,所以我想写一本,名字就叫《张大小姐的绣花雁翎刀》。”
“你看我还有时间吗?”他凄然地问道。
听完古龙的话,杨钧钧心里极不舒服,她决心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实现古龙的遗愿。
最终,古龙的愿望被实现了,但杨钧钧的声誉,也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03
古龙为何取书名为“张大小姐”?当年的杨钧钧并没有细问,伴随古龙的仙游,此问题也就没有了“标准答案”。
杨钧钧以为,可能是因为古龙第一次见自己时,称呼她为“张洁洁”的缘故吧。如果真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么古龙构思的“张小姐”,按照剧情的走向,也可以是张洁洁的女儿。
比较巧合的是,杨钧钧的处女作,其原著小说即《桃花传奇》,在小说结尾,古龙安排楚留香走两个门的其中之一:要么留在神秘的家族里,要么回归滚滚红尘。
“他开的是哪一扇门呢?没有人知道。但已经不重要,因为他已来过,活过,爱过——无论对任何人来说,这都已经足够。”
楚留香的形象,借鉴的是“007”里的邦德,换言之,也是一匹“种马”,他极有可能会迈入红尘。楚留香的身边从来不缺“楚女郎”,自始至终留在他身边,是苏蓉蓉等三个红颜,但楚留香对她们只有兄妹之情。
唯有张洁洁,她拴住了楚留香的心,她是楚留香唯一的结发妻子。
因为这些原因,杨钧钧就想拍摄楚留香的女儿的故事。她决定将“张姑娘”称作“西门无恨”——按照古龙的意思,“西门无恨”本来是“西门吹雪”的女儿,但谁叫杨钧钧喜欢这个名字,她就“张冠李戴”了。
创作《西门无恨》的故事时,古龙先生已经驾鹤西去,杨钧钧和古龙的关门弟子丁情商议,两人互不干扰,各自创作。
1993年,《西门无恨》电影版上映。坦率地说,这部电影的口碑还是很可以的,甚至,有影评家称其为:“港台纯武侠片的最后一记强音”。
迄今为止,在杨钧钧被黑的如此之惨的前提下,其豆瓣得分还能保持在6.1分。
该片曾经在中央6台反复播放,因其恐怖的氛围,成为很多人的“童年阴影”。真正看过电影的观众,对于杨钧钧的表现,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譬如,某网友说道:“演好西门无恨殊为不易,就如同与世隔绝的小龙女,她既为圣女必然超凡脱俗,作为少女又要落落大方。杨钧钧对于矜持与脱俗的拿捏确实到位。”
正是因为电影的成功,她才有勇气豪掷3000万人民币(1997年),集合当年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刘德凯,焦恩俊等),与最大牌的电视台(央视)合作,拍摄电视剧。
因为这份魄力,当年的主流媒体,对杨钧钧可谓不吝赞美之词。《北影画报》称她为“制片、编剧、主演,集此三者于一身的台北才女”,赞其曰:“眉清目秀,温文尔雅”。
邪门的是,电视剧播放后,眉清目秀的才女,一下子变成了老态龙钟的“西门大妈”。
尤其是“西门大妈”与刘德凯洗“鸳鸯浴”的场面,焦恩俊管大妈叫“傻丫头”的对白(这是某些人的恶意剪辑),更是被网友锐评为“辣眼睛”。
并且,网友们坚持不懈地调侃了杨钧钧20多年,一直到今天,骂声还没有消停。
西门无恨的“老”,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她得罪了化妆师,最主要的原因,都是大雨惹的祸。电视剧拍摄完毕,杨钧钧把母带带到台湾剪接,不凑巧的是,工作室遭遇了台风天气,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大雨淹掉了。
网友们曾经看到的电视剧、拿来侮辱人家的武器,是所谓的“内部流出”版本,或者说,就是盗版。
1956年生人的她,如今已经67岁。索性,真的变成“大妈”了,杨钧钧应该不在乎谩骂了。
生活就是这样,经历了看淡了也就好了。一如古龙描写的楚留香:来过,活过,爱过。
又比如古龙总结的人生:褒贬由人,不唱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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