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东城门映入眼中。
城外早已不见尸骨,亦洗净了所有血腥气,只有破损的城墙城门依稀述说着今年夏日发生在这个帝国都城的那场攻城战。
而城门口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比此前似乎没有变化。恍惚之间,宋游好似又见到那名骑着花斑大马的将军,风尘仆仆,自外回京。
“三花娘娘。”
“喵?”
“这可能是我们游历天下这二十年间,最后一次回到长京了。”
“喵……”
猫儿扭头看着道人。
相比起六七年前,那只连画上自己的背影都不认得的三花猫,如今的她显然成长了太多了。
然而道人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在一群客商身后,从被袋里拿出度牒,排队进城,她也只好摇头晃脑,迈着小碎步跟上去。跟紧一点,这样可以避免她被别人挤到或者踩到,省去了避让的功夫。
城门守卫的检查明显要严格了一些,一本度牒,要翻来覆去的看,伴有询问。
好在宋游虽是个假道士,道观却是正儿八经的道观,度牒亦是正儿八经的度牒,无论公章还是颁发机构与官员,都一点不假,顺利过关。
走在城外还不觉得,进了城中,才察觉长京的微妙变化。
城中似乎冷清了不少。
东城本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宅院巷道内自然清净,可大街上是十分繁华的。原先连绵不绝的商铺一间难求的临街楼店,如今偶尔竟然见得到一两家关着门的,原先架在了街面上来的牌楼,如今偶尔也见得到空缺了。
甚至有一条街房屋几乎被完全烧毁,如今定然重建当中,工匠沉默忙碌。
道人领马走过,从东往西,仔细看着。
猫儿紧紧的跟着他,也扭头到处看。
忽然道人停下了脚步,看向对面。
“这是云春楼?”
道人对身后的店铺店主问道。
“是啊,云春楼。”
“怎的关着门了?”
“嗨!还能因为什么?”店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摇头叹息,“今年夏天顺王进京禁军大索三日,云春楼的掌柜仗着朝中有人撑腰,硬是没有向军爷们低头,这下好了,被杀了个干净!现在云春楼契约还没完,到了明年,恐怕这门楼牌子也得拆咯!”
“顺王毫无约束吗?”
“怎么没有约束?要是没有约束,这长京百姓还能剩多少?”店主阴阳怪气,“怪只怪那掌柜脾气太硬,要是听话些,也能留一条命。”
“原来如此……”
店主摆了摆手,眯起了眼睛。
道人也没有说什么,转身继续走着。
枣红马仍旧沉默跟上,马蹄得得,马铃摇晃。
细看长京,又多了些差别。
这座都城好似变得更乱了些。
原本街面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牌楼店招而显得有些杂乱,却也都被限制在街道表木之类,反倒别有一番风味。而街上整体是整洁的,每家商铺须得保证自家门口的清洁,路上不许跑马,亦是公买公卖,说明着官府的约束。
如今牌楼店招倒是依旧,可街上却明显多了些牛马粪便。
偶尔小巷中有人跑马,惊到行人。
偶尔能听见争执声。
宋游没有说什么,默默穿城而过,由东城走到西城,照着记忆,走回柳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