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游慢慢站起身来。
双方行了一礼。
身后有人搬来礼物。
“先生。”
陈将军对他说道:“好久不见。”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
“不敢不敢。”
“请坐。”
两人又在桌前坐下。
“早就想来拜访先生,但心中有些顾虑,一直没来。”陈将军说道,“今日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先生。”
“在下每日清闲,谈不上打扰。”
“听说先生已经撤下了‘驱邪降魔’的店招,却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
“穷苦人家,没别的办法,他们不能不来,在下也不能不管。”道人笑道,“不过人也不多,偶尔接待,耽搁不了清闲,反倒有助修行。”
“那位也是受过先生恩德么?”
陈将军回头看了眼坐在门口的中年摊贩。
“那倒谈不上恩德。只不过这些在街边门口摆摊的人,多少要给铺面主人一点赁钱。”宋游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初来长京时,不懂这些,这间小楼也是从别人手上转来的,便从来没有收过这笔钱。后来知晓了,也没有收,他们便每月赠予在下几株自家种的菜,赠两个鸡蛋,有时在下出去采买吃饭,有人来找,他们也帮在下告知客人。”
“原是以真心换真心。”
“将军这么说话,可不像我在说书人口中听到的陈子毅将军。”
“说书人只讲世人想听的。”陈将军表情淡然如常,随即笑了笑,“既然先生不喜欢这些,那陈某就不说了。”
“请喝茶,粗茶,莫要嫌弃。”
“多谢。”
“将军来得这么早,又携重礼……”宋游瞄了眼旁边的礼物,“不知有何要事?”
“重礼可称不上,不过是随手带了点东西,不值什么钱,只尽到礼节,聊表敬意。”陈将军捧起茶杯,一口饮尽,这才继续说,“不过陈某虽说早已存了拜访之心,然而今日来访,却也有一事,想向先生请教。”
“请讲。”
“先生可懂解梦?”
“不懂。”
“不懂?”
“不过若将军被梦境所扰,又在长京找不到讲述的人,倒也可以讲给在下听听。”
“……”
陈将军只得向他拱手。
陛下召他回京,这么久了,既没派他做什么事,也不放他回北边,就让他留在长京听候使用,怕是也有几分警惕之心。陈将军固然坦然,不过俗话说得好,夫宵行者能无为奸,而不能令狗无吠已,到了他这个位置,走到这一步,每一句话都得小心,什么事都不能轻易往外说。
尤其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万一传了出去,便总有捕风捉影之人,能编出许多种不一样的说法来。
在长京要用到的小心与警惕,可一点不比战阵上少。
陈将军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在下自回京之后,便时而被噩梦所扰,梦中场景都差不多,心中疑惑许久,知晓先生淡泊名利,这才来找先生请教。”
“看将军的面色,可不像是被噩梦所扰。”
“陈某曾在敌军中冲杀三天三夜,直打出了上百里,不见疲惫。”陈将军一脸平静,“战后卸下甲胄,饮了两坛酒,吃了半只羊,睡了一天一夜,睡醒之后,又一切如常。几场噩梦,不过只添些烦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