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的背叛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这种种的一切,让谢玄这个曾经阳光灿烂,潇洒开朗之人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但凡谢玄是个肯放下的人,也不至于如此。但他是谢玄,他的光芒来自于自信和骄傲,他的魅力来自于他的性格。所以,他过不去这道坎,他不能释怀。
“我是纸糊的么?那里便那么容易着凉了。天天躺在床上,我都要发霉了。”谢玄道。
谢汪笑道:“堂兄这不是病着么?病了就得休养。今日请的这两个郎中还不错,一下子就看出病因了。留下了方子,一会我命人去煎药。几副药下去,便会好了。”
谢玄看了谢汪一眼,微笑道:“云度,你也莫要骗我。自家知自家事,我这病是好不了啦。药也不必吃了。这几个月,吃了我这一辈子的药,嘴巴里到肠子里都是苦的,罢了,不想吃苦了。”
谢汪忙道:“那可不成,良药苦口利于病。药还是要吃的,更不能说丧气话。什么好不了?阿兄才三十几岁,正当盛年。病这东西,自然是来如山去如丝,着急也不成。”
谢玄苦笑一声,摆了摆手看着外边院子里阳光下的雪景,道:“好大的雪。腊梅花该开了吧。我想去瞧瞧。”
谢汪道:“还是别出去了,天气寒冷。等病好了随便逛。喝酒赏花听曲都成。”
谢玄摇头,举步往外走。谢汪知道劝不住他,忙从仆役手中取过一顶绒帽替谢玄戴上,扶着他慢慢的走到廊下,走向院子角落。
角落里,一棵老梅正在雪中开放,淡黄色的花瓣晶莹剔透,在虬枝白雪的映衬之下仿佛是一副素雅的淡墨画。
谢玄站在雪地里,眯着眼看着那些小小的花瓣,表情很是愉悦。
“云度,我曾喜欢大红大紫之物,花啊草啊都喜欢绚丽多姿的。梅花我也喜欢红梅。这腊梅一向是我不喜的。四叔当年说我心不够宁静,阅历不够深,欣赏不来腊梅的素雅和内敛之姿。我曾不以为然。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腊梅看着不鲜艳,但是顶霜傲雪,风骨卓然。虽不惹眼,但是暗香悠长,低调而内敛。难怪四叔那么喜欢。对了,还有弘度,他也喜欢腊梅。花草之物,岂非和人也一样。”谢玄沉声说道。
谢汪在旁点头不语。
谢玄继续道:“难得的是,腊梅开在最为严酷之时,试问此时有哪一种花能够开放?最为严酷的环境之中,他却绽放于此,这是何等坚韧的风骨。万紫干红之时他却隐没不见,不去凑那热闹,当真君子之风也。可惜,我没能早些明白这一点。四叔是对的,他早就知道我没有这番韧性。我只是拿万花丛中的一朵罢了。趁着暖春明媚之时开放,霜雪一来,便枯萎不见了。”
谢汪沉声道:“阿兄不要这么说。阿兄已经做的很好了。天下有谁能够比阿兄做的更好?阿兄万不可妄自菲薄。”
谢玄苦笑道:“我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四叔一去,我什么也做不成。反被人戏弄,被人轻慢。我是个失败的人。之前种种,都是幻象而已。”
谢汪忙道:“阿兄怎可如此说自己?小弟听不得。”
谢玄伸出苍白的手指,在面前一朵腊梅花的花瓣上轻轻拂过,沉吟半晌道:“我只是现在才看清了自己罢了。你不爱听,我便不说了。我知道所有人都对我寄予厚望,我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