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危难之时,有人能干里而来拯救自己,保护自己,冒着性命之忧也不惧,这样的人,怎会不令人感觉到踏实和依靠?就拿今日之事来说,李大人为了救谢家公子,都愿意挺身涉险,这般行为,几人能做到?这或许便是你能够赢得她们的心的原因吧。”萼绿华道。
李徽呵呵笑道:“仙姑把我说的太好了。我只是从心而为,做我该做的事而已。”
萼绿华道:“问题就在这里。这天下人言不由衷,心口不一,左右逢源,见利而动,从没有什么底线原则。相较而言,你这样的人便很难得了。或许不是你有多么的优秀,而是天下人都太势利自私,显得你鹤立鸡群。你在徐州做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你对百姓尚且如此,可见你不是作假,而是真心如此。”
李徽笑道:“仙姑这么说,岂不是贬低了天下人。大晋天下,名士如流,风雅俊秀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仙姑一杆子把他们打死了,岂不是有些不公平。”
萼绿华冷笑道:“什么名士风雅?娇柔故作而已。天下大乱,百姓苦痛,他们有谁关心?礼崩乐坏,妖邪横行,有谁去在意?这样的世道,也不知要到何时才是尽头。可惜我萼绿华没有祖师之能,只能勉力做些事情而已。但我自知力有不逮。唯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改变这一切。而这样的人又何其难得?天下百姓恐怕还要在这滚汤之中煎熬,我等却无能为力。”
李徽沉默不语,低头沉吟。秋风飒飒而过,山野之间林木如涛。无数的黄叶飘落,山谷之中,叶片卷积飘荡,景色奇诡。
“李大人,你去歇息一会吧。我留在这里警戒。这东西留给我,我也好四下查看。”萼绿华道。
李徽道:“仙姑不去歇息么?”
萼绿华道:“我不需要。我曾行游山野,数日不眠,也不觉得累。早已习惯如此了。放心便是。”
李徽拱拱手,转身下崖。回到崖下,谢琰已经鼾声大作,睡得正香。李徽靠在崖下,不久后睡意袭来,酣然入睡。
……
不知过了多久,李徽被人晃动身子惊醒过来。
睁眼看时,正看到大春那张黑魆魆的大饼脸,顿时吓了一跳。
“小郎,快醒醒,不好了,那个道姑不见了。”大春急促禀报道。
李徽一骨碌爬起身来,见阳光西斜,应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旁边谢琰也醒了过来,正惊讶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萼道长不是在崖顶么?”李徽道。
“没有。我和大壮四处查看,都没见到。她的包裹也不见了。哎,这个道姑看来是怕了,自己逃了。”大春道。
“莫要胡说。”李徽摆手喝止了大春。忙去崖顶查看。崖顶上空空如也。李徽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也没见到人。
“仙姑,仙姑?”李徽压着嗓子叫道。
哪里有半点萼绿华的声响。李徽心中讶异,在崖顶走了一圈,忽见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自己的干里镜放在上面。走过去一瞧,岩石上用黑泥写着一行字。
“敌踪已近,我去引开他们,李大人按照计划行事便可,勿忧。”
李徽愣住了,游目四顾山野之间,但见林木萧萧,四下无声。突然间,从山谷对面的山林之中,传来了呱噪叫嚷之声。声音虽然微弱,但是顺风而至,听得分明。
李徽忙用干里镜搜寻,只见山谷下方林木间隙之中,无数身影飞奔而走,似乎在追逐什么人。李徽瞬间明白了过来。
没想到敌人的行动速度如此之快,居然已经搜到了山脚下了。萼绿华应该是发现了这一切,她知道现在要是行动很快就会被发现踪迹,于是她决定自己前去引开敌人。
李徽心中感动,但同时也颇为担心和懊恼。萼绿华虽然武技高深,但毕竟是一个人,这么做也太冒险了。而且,她一个人也未必能够吸引敌人离开,对方也不是傻子。这么做,其实有欲盖弥彰之嫌。对方稍有脑子,便会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好意,很可能导致事情的不利。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李徽只能即刻下令,所有人打点行装,趁着山谷中敌人被吸引了注意力,赶紧离开这里往西去。
出发之时,只听得下方山林之中喊叫嘈杂声巨大,惊的鸟兽飞逃,不得安宁。对方显然没有上当,而是朝着这片山林搜捕了过来。
一行人沿着山脊快速撤离,越过西坡之时,一片碎石滑坡的山地光秃秃的毫无遮掩。想要绕行已经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闯。但是,一行人刚刚踏上碎石坡地不久,尖利的哨音便在南边的山头上吹响。南面山头上瞭望的教众发现了李徽一行。
顿时,得到消息的教众蜂拥追来,后方的山林里全是喊叫之声,如鬼哭狼嚎一般。
躲藏已经毫无意义,只能加快速度赶路。这正是李徽最担心的情形,白天行动,一旦被教众发现,便是这般情形。教众们人数众多,但是只要潜藏住踪迹,就算他们搜到山下也不用担心。最怕的便是惊动了他们,暴露了行踪。
萼绿华是一片好心,主动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但是她这一去,反而坏了事。否则一群人在山崖左近呆到天黑再走,对方也未必能够摸清楚己方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