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有些恍惚,从穿越之初,了解到自己身处的时代和时间节点开始,李徽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基于桓温最终会失败而做出的。
为此,自己付出了想当的煎熬和代价,经受了极大的压力。甚至数次丧命。和桓温站在对立面的后果便是如此。
现在,桓温死了,那也正式宣布了他的时代已经过去。而自己的抉择也被证明是正确的。桓温一死,压力顿减,这场从一开始便开始的豪赌,今日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收获红利的时候了。
李徽本应感到高兴才是,但李徽心中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相反,还有些惆怅和叹息。
一代枭雄桓温死了,别的不说,那也是大晋朝顶天立地的人物,是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物,是站在顶峰上的人物。
自己其实和桓温也没有什么私人恩怨,每个人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立场和利益罢了。若站在立场和利益的角度,固然是如释重负。但若站在历史的高度,客观公正的来看待。此人对于大晋朝做出的贡献以及格局的塑造,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和贡献的。
看着衙署官员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李徽沉声道:“诸位,岂不闻‘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相歌。’。死了一个人,你们这个高兴作甚?更何况此人还是我大晋的大司马。朝廷都没有给他定性,你们倒是当是敌人死了一般庆贺起来了。大司马或许有过,但他为大晋立下的功劳,是你们在座谁能比的过的么?”
众官员面面相觑之中,李徽拂袖出门。
李徽带着随从策马前往乌衣巷,他要向谢安求证桓温的死讯。目前为止还都是传言,他要确认这个事实。
街头百姓们喜笑颜开的样子,似乎都在为桓温之死而感到高兴。李徽心里本有些不高兴,但想想便也释然了。百姓们的爱憎是朴素的,桓温死了,他们高兴,因为桓温曾威胁了大晋的安全,让所有人感到恐惧。桓温死了,他们感到高兴其实也无可厚非。
晌午的阳光里,李徽快步穿过庭院前往谢家后宅。这里他已经轻车熟路,进出自由了。
三进花园小厅之外,李徽听到了古琴嗡然之声。他慢步走进花园里,小厅长窗开处,谢安正在窗前抚琴。而花厅之外的回廊下,谢道韫正站在廊下负手看着自己。
李徽慢慢走近谢道韫,无声向谢道韫行礼。谢道韫摆摆手,示意李徽不要说话,静听琴声。
李徽点头,站在谢道韫身旁静听谢安弹琴。谢安神色凝重,身子俯仰,纤长的手指在古琴琴弦上跳动搓揉。
琴声悠悠,缓慢如深水静流,凝滞舒缓。又似乎如天空中的白云悠悠,慢慢的飘过天空。曲调时而空灵,时而凝重,一时如禅音清明,一时又如红尘喧嚣繁杂。于曲调切换之中,李徽听出了深刻的情感。似乎感叹人生如梦,转瞬白头,又似乎在感叹人间美好,韶华易老。似追忆,似怀念,似惋惜,似超脱。
总之,琴曲虽然极为舒缓,但李徽却第一次从此中品味出如此多的情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