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想,以王凝之的年纪,当年他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是亲历那件闻名天下的兰亭诗会之人,倒也让人羡慕。
“原来他也参与了那次兰亭诗会,倒是没想到。”李徽轻声道。
谢道韫在旁淡淡抿了一口酒,轻声道:“这有什么?当年我也在场,只不过我只有十岁罢了。”
李徽转头看着谢道韫精致的侧脸,心中想:即便自己不认为世家大族便要比寒门小族天生高贵,即便自己不认为豪门大阀子弟的能力比寒门小族强。但是不得不承认,豪门大族子弟从小获得的资源,见识的场面是要比寒门小族要多要大的。
谢道韫十岁便可参与兰亭诗会这样的大场面,无疑是普通人根本难以企及的。参加兰亭诗会的人都是天下名流,从小便能见到这些人和参与这样的场合,在眼界上便已经非常人所能及了。
但听王凝之继续说道:“……时光荏苒,此刻说起来,却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虽然在凝之的记忆之中,那场面历历在目,但毕竟物是人非。二十年过去了,我父已仙逝,我兄长玄之也已离世多年。还有当时在场的人也离世了许多。谢家五叔谢万仙逝了,孙兴公孙翁也去世了。庾氏中参加者庾蕴庾说也去世了。魏滂魏兄也去世了。总之,此次凝之派人四处邀约当年参与兰亭诗会之人,参与者去世过半,当真是令人唏嘘感叹,悲伤难释。”
众人闻王凝之之言,尽皆发出感叹之声。谢安轻叹一声,端起酒杯喝酒。
李徽心想:短短二十年,沧海桑田剧变,物是人非。对大晋而言何尝不也是如此。二十年前的大晋,还是较为稳定的局面,也没有大晋这几年的纷扰。这几年,内外交困,皇帝都换了三位了,当真是动荡难安。如当年兰亭诗会这样的名场面也再也没有了。大晋的黄金时代已然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了。
“……不过,好在许多当年的故人尚在。比如谢公,比如徐丰之徐翁,比如华平华翁,比如曹茂之曹公,他们都在。今日能邀约到他们到来,共话兰亭之会,当真令人欣喜。我至今还记得谢公在当日兰亭之会上作的诗。‘伊昔先子,有怀春游。契兹言执,寄傲林丘。森森连岭,茫茫原畴。逈霄垂雾,凝泉散流。’当真是清奇峻拔,令人钦佩。无论如何,今日能在此相聚,共话二十年前兰亭之会,追忆我父以及当年故人,都令凝之心中感动欣喜。凝之要再一次感谢诸位的光临。”王凝之道。
众人纷纷点头,目光看向上首谢安和几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都是当年参与诗会之人,都是那次著名聚会的亲历者。
“请谢公给我们说说当年的兰亭诗会的情形可好?”王凝之大声道。
众人纷纷叫好。
谢安抚须呵呵笑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今日既然是整二十年,倒也值得去说一说。二十年时间,自然会有人去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倒也不必去在意。譬如今日之聚,再过二十年,这里怕是也有一般人也没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借用桓大司马一句: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所以,大可不必如此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