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差向智愚递饫忘汤又看着他喝完,遂接过那只空碗,再看他仍然清醒,甚感奇怪,难道饫忘汤在他这里失效了?
这时,智愚故意说,过去的事,我依然记得。阴差问,你记得什么?智愚道,我记得我是上吊自缢的和尚,我不希望记得,来,还给一碗饫忘汤我喝,我喝过一碗,忘不了旧事,喝两碗说不定能够忘记,我情愿忘记。
拿着空碗的阴差看着他直咋舌,分明在说,这是特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问面前满脸慈祥,神色镇定的孟婆,大婶,你看,能不能再给一碗饫忘汤他喝?
不行!绝对不行!他就是再喝多碗饫忘汤,也不能把前世的事儿忘记干净。孟婆摆手示意智愚走过孟婆亭后,继续解释,你知道吗?这个和尚修行将近一辈子,有一定的道行,所以饫忘汤对于他来说,纵然喝得再多,也不能清除他前世的记忆,将来他到善地投生成人,还会记得前世的事情。这就是说,饫忘汤对生前道行高的亡灵很难起到消除记忆的作用。除非这种亡灵再次投胎成人,未再修行,退转成凡人的根性,死后再来饮用饫忘汤,就会把过去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智愚在转轮王殿领了投生帖,出了殿门,由阴差领着走过一座玉桥,只见面前一座莫大的庄园,庄稼一望无际的青葱,楼房鳞次栉比的挺拔;道路一马平川的坦荡,众人欢声笑语的劳作。
蓦然,从远处红墙碧瓦的庭园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开得很慢、很平稳。阴差指着驾驶轿车的那个大块头男人对智愚说,他叫钱百万,是这个庄园里的庄园主,人们都喊他钱老板,副驾驶座上那个大肚子的俊俏女人是他的二任妻子皮素莱,他的前妻因福薄而病逝,皮素莱的妊娠期到了,马上要临产了,钱百万开车送她到60公里外的县医院生产。还过几个小时,你就要做钱百万和皮素莱的儿子了。
智愚不相信,他觌面看见皮素莱胎盘里的婴孩身上已经附着一个陌生的中阴身,便对为他送行的阴差说,不行,给我再找一个怀孕的妈妈,寄存我的中阴身吧!皮素莱的胎盘已被人家占了,我不想争,更不愿抢,不论富贵有一个投生的家庭就行!
阴差却不与他理论,执意牵着智愚上了钱百万缓缓行驶的轿车,并且一下子潜入皮素莱的下身,伸手强行将那胎盘中一个懵懵懂懂的中阴身拉出来,然后将智愚的中阴身塞进去,口里还叮嘱,坐定胎盘勿动。
智愚问道,被赶出的那个中阴身咋办?阴差微笑着说,那个中阴身自有去处。
那个中阴身出来后,也不知往哪里窜突,就蜷缩在地上,像一条蛇。
阴差把智愚投胎的事儿搞定,就走出皮素莱的身子,从他丈夫行驶的轿车上跳下来,朝那个蜷缩的中阴身一脚踢去,骂道,懒散的畜生,跟我走。
阴差领着那个中阴身走到河边滩涂,在一堆碎沙之下,有一串乒乓球似的蛇蛋,其中有一个蛇蛋已被碎沙暖着孵化成形—— 一条蛇胚在混沌之中寂寞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