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刘洋生的遗体不像他的亡灵,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瀌瀌的,没法换上干净衣服。可是他的遗体就不同,不只是脱湿换干,而是穿上了崭新的西装。
忽然,覃财兴听到有人从背后叫他,覃总,谢谢你也来为我吊丧,在下惭愧!转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刘洋生的亡灵,他还是一身湿瀌瀌的。
覃财兴说,没有哦!我既没有给你放一挂鞭,又没有给你点一炷香,更加惭愧。
我到了这种地步,放鞭点香又有什么作用?你能够带我到澳门去再做你的下属才好。
现在不谈这个事,先把你的丧事办好。
听覃财兴这么讲,刘洋生也不知有没有指望,他就跑到水晶棺前,指着自己的遗体说,也奇怪,抹丧(即给尸体擦洗)的人已给我换上了一套西服,我身上不知怎么的还是湿漉漉的。
那么办法?你当初临死的时候是么样就么样,改变不了的。覃财兴说着,退一步,退至丧棚前,指着棚架两侧一副挽联念道,横批:当大事,左右联:身逝音容宛在, 人去懿德长存!洋生,你看,活着的人对你的评价还是不错的。
覃总,你也莫谈这个事。这是走过场,人死了,办丧事,大都拣好的说,何况是一副挽联。刘洋生从水晶棺边跃至丧棚前,也认真看了那副挽联,然后这么讲。
覃财兴望着这院子放满了花圈,花圈上还贴着某某单位或公司或个人敬挽的字样,再听时而抑或未断响的燃放的鞭炮声,便对刘洋生说,你死得值哦!这么热闹!
刘洋生一阵苦笑,心里说:谁愿意死哦!哪个需要这种热闹?但是他没有讲出来,只冲着覃财兴说,覃总,当初你的灵体呆在澳门不回,肉身挺不住,“驾崩”后,办的丧事比我的热闹得多,只可惜你没有看到。
听刘洋生这么讲,覃财兴忽然神色悲戚地问道,洋生,我的肉身坏后,是棺葬了,还是火化了?
是火化,现在你的骨灰盒还放在潜山县的白云公墓第8号墓位。说到这里,刘洋生借题发挥,又像讨好,覃总,你知道吗?你走后,每年清明节和中元节,我都和……他停顿一下,想说皎月,又旋即改为更亲切的称谓,我都和嫂子一起到白云公墓跟你扫墓、拜祭,烧了好多香烛和冥钱。现在我也死了,也不知嫂子明年到了这两个节日跟不跟你去扫墓、拜祭。
可是我从来没有收到你们所化的冥钱。
我和嫂子确实为你化了好多冥钱。
覃财兴听刘洋生这么讲,忽然想明白了。自己是枉死鬼,又魂飘澳门。冥府的阎王爷不清楚,要是清楚,就会把他抓去关押在枉死城,那是通了阴界的,他就会有名籍。
若是阳世的亲眷给他焚化冥钱,地方上的社令(土地神)就会安排阴差或亲自将那些焚化的冥钱送达有名籍而去向清楚的亡者。
可是覃财兴属于不明不白的枉死鬼,就算有亲眷或朋友给他化了冥钱,地方上也不予以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