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二凤一声大姐喊的，高翠兰百感交集，不禁流出了泪水。二凤不知怎么回事，忙问她：“大姐，你怎么了？”高翠兰擦着眼泪道：“没事，我是高兴的。来到这里快一年了，今天才有家的感觉，我觉得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你们这样帮我，反而觉得过意不去了。”苟老二道：“都是自己人，就别说外气话了。能帮的，还能不帮吗？”猪老大也道：“对对对，咱们喝酒吃饭。”

高翠兰还是有些不放心，叫大家抓紧吃饭。吃了饭再到花炮厂去一趟，一是丈量一下，到底厂房占多少地；二是再仔细看看，怎么整修比较合适。信主任听她说量地，便要去单位工地找个皮尺，于是先走了一步。

饭局还没有结束，只见电台的小邹伸头问道：“猪老大在家吗？”猪老大一听好熟的声音，扭头一看，是邹记者，忙起身招呼她进来。小邹看屋里这么多人，道：“都几点了，怎么还吃饭，苟厂长也在这里？”

苟厂长给她打了招呼。猪老大要拉她坐下，道：“怎么到现在才来？先坐下喝一杯。”小邹道：“这个时间，谁还不吃罢饭？”高翠兰见她不愿意入席，忙把她拉在一边坐下，对猪老大道：“既然吃罢了，就别嚷她，我们在这边说话。”给她倒了杯茶。

猪老大哪还能吃得下去，抹了抹嘴巴，过来道：“你来的真巧，再晚一会，我们就都走了。”小邹被他说得莫名其妙，问道：“都走了，上哪去？”猪老大道：“去西面看房子。你不知道，我们买了一个炮厂。”

小邹问道：“什么叫炮厂？”猪老大道：“就是造炮仗的——‘咚’，炮厂。听说过吗？”小邹摇头道：“没听说过，这里还有炮厂。你们买炮厂干什么？”高翠兰道：“你听他邪乎。是人家原来造炮仗的厂子，早就不干了，买过来开饭店呗。”

小邹这才明白，道：“我以为你们买炮厂要造大炮呢。开饭店，那是好事，从小吃店到开饭店，这叫从小到大，步步高升。”

猪老大跟她开玩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房子刚刚买到手，你就来采访我？”小邹道：“谁知道你买房子？怎么，不采访就不能来了？”猪老大道：“你不是忙吗，没事不会来的。”小邹道：“是有点事，专门来找你的。今天崔主任来了。”

猪老大忙问她：“崔主任来了？你怎么不叫他过来，还欠他一场酒呢！”小邹道：“你说欠他一场酒，他说欠你一个人情哩。”猪老大道：“欠我什么人情？”小邹道：“你忘了，上一次崔主任为你们写了一篇内参，本以为会引起领导重视，可是上层还在争论‘姓社姓资’问题，虽然印发出来了，也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不是觉得欠你一个人情吗？他今天本想见见你的，可是没来得及，才叫我跟你打个招呼。”

猪老大道：“他这人够义气。这事你要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跟你讲呢。”小邹问道：“讲什么？”猪老大道：“上一次我到县里告状，听说姓汪的书记就骂那篇文章呢。”

小邹睁大眼睛，问道：“骂那篇文章？”猪老大道：“说崔主任写的那文章是瞎编乱造，破坏齐兴大好形势。”小邹道：“这是他的口头禅，张嘴就扣大帽子。”猪老大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说他跟姓单的、鹞子眼是一伙的。”

小邹道：“这也是大气候的影响，有些人对个体户就是看不惯，思想转不过弯子。”猪老大道：“他看不惯老子，老子还看不惯他呢！”小邹道：“所以，这篇文章虽然没起什么作用，你也不要怪崔主任。”猪老大道：“怎么怪他，我能不知道他是为俺说话吗？”

高翠兰也道：“崔主任够认真的，他还记着咱们小店，专门叫你来打个招呼？”小邹道：“是呀，这一次他是跟地区领导来检查‘严打’，我们碰在一起了。”猪老大道：“严打？我在电视里看到了，县里开公判会，抓了好多人。是不是这个严打？”

小邹问道：“你看到我们的电视了？”猪老大道：“你们的电视？不对，我看的是苟老二的电视。”小邹笑了，道：“苟厂长的电视机，那也是我们电视台播出来的。”猪老大道：“对，听说你们那里又成立个什么电视台。这家伙厉害，照的相都能在电视机里面放出来，又能听、又能看，比你们广播喇叭好多了。”

小邹道：“你看的公判大会，就是县里的严打成果。”猪老大道：“枪毙三个吧？我跟苟老二还议论这事呢，杀牛也判刑。强奸跟杀人能一样吗，怎么都判了死刑？”小邹道：“你问我，我问谁呀？现在群众也有议论，说该毙的没毙，该抓的没抓。说来也巧，公判会亮相的那些人，都是乡里的，城里这些经常闹事的地痞流氓，怎么没抓一个？”猪老大道：“抓了，庞召跑了，没抓住。”

小邹有些惊奇，问他：“抓庞召了吗，我怎么没听说？”猪老大道：“没听说也抓了，还是齐阳县公安局来抓的。”小邹道：“我说呢。齐阳县来抓，肯定在那里也犯案了。怎么没抓到呢？”猪老大道：“公安局的人给他通风报信，上哪里抓去？”小邹开玩笑道：“我这个记者真是白当了，还没你知道的多呢。”猪老大道：“警察来我这里调查几回了，我怎么能不知道？”小邹这才点头道：“噢，调查你了。”

小主，

小邹又对高翠兰道：“崔主任不光是为了你们小吃店，他也是为推动全县改革开放以及治安形势的好转，才写这篇文章的。他叫我跟你们讲，他认识县里新来的书记，等以后有机会把那篇文章也交给他，说不定会有个结果。”

猪老大道：“庞八爪跑了，还会有什么结果？”小邹道：“躲能躲得掉吗？跑了也得追查，他能跑到天边去？”猪老大道：“你不知道。我听大胡子说，这个县里的冤案多得是。连一家四口的命案都没破掉，这样的小事能挂上号？”

小邹道：“要不书记、县长都调走了。社会治安不好，也是个重要原因。就看这位新书记怎么样了？”猪老大道：“也不能都怪书记、县长，我看那个汪副书记也不是个好东西，冒充县检查组的事他不管，打人的事也不问，只说我是无证营业。无证营业是他们没给办，能怪我吗？”高翠兰道：“你也别说了，无论如何得感谢崔主任，他真是想帮咱老百姓办事的。”猪老大道：“对对对，小邹大记者，你见了一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