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陆秋身体里的东西开始增殖,不管是当年黑山羊的流放还是现在她自我流放,亚当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哪怕知道不应该。
他可能多少还是在害怕她的,只是太熟悉她属于人的一面,压过了对非人那面的恐惧。
“克里昂,如果这次真的……”他之前也曾经问过克里昂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解决她身体里增殖的东西,如果真的会再一次给人类带来灾难,那么陆秋的选择,也许也是他的选择。
“那我就陪着她一起。”克里昂带着眼镜,亚当已经快分不清他到底是克里昂还是罗切尔:“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
说来容易。
又不是真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凄美地同赴黄泉。
可是亚当不能再等一次了。
留下来的人是最艰难的。
他吐出一口气,现在莱特维斯全线戒备,就看到底是什么消息传回来了。
等心跳平复,他才再次拨通克里昂的终端。
“是……”那边的通讯像被干扰了一样,刚才他让外面的守卫组戒备的时候可没这情况。
想想也只能是飞船里出什么事了。
可克里昂的声音只是稍微有些吃惊,并没有多少恐惧。
“重复,请回答你那边的情况。”没办法,他再次呼叫。
“是……他们……秋……出……”
就算听不清,这情况能有什么好事。
就在他试图再问一次时,守卫组似乎终于进入飞船,他们给亚当传回报告。
“……有,有怪,怪物!”那人几乎要尖叫出来,但似乎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恐惧,一同传来的还有之前他听到的动静,但比来要低很多,应该是因为有些距离,所以通讯里只是有些奇怪的白噪音。
“是否有攻击意图!”亚当蹭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比通讯那头更紧张。
“……亲,亲王殿下正在,在,沟通?”
亚当很想命令他们时刻准备攻击,但想起一开始人类和那些生物接触得来的教训,只是微微颤着声音说道:“打开视频通讯。”
他倒是要看看,这些意外和人类的命运产生纠缠的文明生物到底长什么样。
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亚当觉得哪怕是最好的诗人在世,大概也很难描述所见。
很难形容它们的外形,就连颜色都是一种绚烂又深沉的感觉。
两个完全相反的词,也只是感觉,并不准确。
头,如果说那是头的话,它们从门里伸出头,而克里昂站在它们面前,正仰着脑袋和对方贴在一起,好像真是在和它们沟通。
他和通讯那头的守卫就那么看了半天,直到克里昂转过头来——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亚当眼花,他好像看见对方眼睛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
“他们说,想要那个白洞。”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克里昂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白,白洞?”亚当有些茫然。
那并不是他们的所有物,现在说想要,难道要他把白洞拖过来么。
而且刚才他们是怎么沟通的?
克里昂现在还是人么?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克里昂解释道:“只要把飞船拖过去就是了。”
说完不等他答应,就再次贴上对方。
因为只是这样一件事,只需要莱特维斯的能力也能办到。
“等一下,莉莉丝呢?”亚当忽然想起什么。
虽然心里有些想法,但他还是希望听到克里昂的解释。
“她就在这。”他伸出一只手,那些东西瞬间就裹住他的手掌,而他只是眷恋而温柔地看着那一团东西。
亚当的胃不适宜地抽动了一下。
“那我去准备了。”
好在他抽出手时,整只手都很完好。
接下来的安排非常迅速,因为莱特维斯有自己的一套办事流程。
而白洞,也并不是谁的所有物,这么多年,虽然亚当用过不少次,但大概没有发挥白洞能量的万分之一,而且联邦和帝国结合以后,他们可以不需要偷偷摸摸在那附近‘加油’。
后来的事,亚当也只是听说。
当事的两个人一个不在乎,一个太过震惊,只差原地转学天体物理了。
飞船伴随着白洞消失,凭空消失,而原来这东西的位置上,有一枚小小的茧。
这是说好的报酬。
亚当猜测那些生物本来就不是这个维度的,它们的宇宙已经极端不宜居了,才会来到这里。所以从银闪到地球,最后迫于无奈选择和人类融合留下遗传物质。
否则那样的生存能力,为什么要和柔弱的人类结合。
当年不知道它们是运气不好还是为什么,明明这个白洞就在星系内,居然没有被发现。
后来想想,或许这个天体也就是这万年间形成的。
因为宇宙间的事,本来就是得以千万年计的。
只要遗传物质留下来,什么都可以慢慢说。
总之,它们履行了约定。
而陆秋也活了下来。
唯一的问题是,她身体里的那些硅基生命体都陷入了不太活跃的状态。
也就是说,她没有办法在受伤后很快愈合,也没办法让细胞永远分裂下去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么。”西泽尔沉重地宣布这件事时,她本人感觉非常莫名其妙。
永生不死难道是什么好事么。
“我也觉得,这有什么好,活那么久,不累么。”零此时也在她身旁,一边说一边翻白眼,就像是说给某个人听的。
“喂,我怎么感觉在骂我老不死。”亚当只是以投影的形象出现。
“这的老不死多了,你自己敏感。”
画面那边,西泽尔在翻报告,克里昂在削水果,确实都没对这个称呼表现出什么情感。
“莉莉丝你自己说。”亚当无奈道。
“说什么?”陆秋张嘴接过克里昂递过来的水果。
“你以后可是不能……”亚当想了想,发现陆秋这人,好像也没多喜欢仗着身体优势干什么。
“所以我本质是个讲道理的人。”她摊手。
如果说这样的身手有什么用,大概就是和罗切尔过的那些年吧。
可现在克里昂又不需要她帮着杀人或是生活。
那些——永生不死、生杀予夺——都不是她想要的。
“行吧,随你。”他眉眼中出现一丝茫然。
这就是结束了?
就像一场梦一样,对方也太好说话了,他当时都做好再开全面战争的准备了。
西泽尔和零在病房没呆了多久就被赶出来,这是这段时间他们的常态了。
“喂。”走廊上,零忽然开口道。
西泽尔沉默地跟在她后面,对这个人,他没什么好说的。
从前大家都是为了生存,其实他也想明白了,所以没感情,也没兴趣。
“怎么了。”他随口问道。
“以前,对不起。”
西泽尔抬眼看她,这可和他记忆里的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