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尝尝呗。”郝胜男道。
梁淑贞谨慎地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咂摸了半天,说:“这好像……总之味道有点怪。”
郝胜男笑出了声:“好像有点坏了是吧?”见梁淑贞点点头,她继续道:“这是奶豆腐,用牛奶做的,你可能吃不惯。不过这可是好东西,在外打仗的时候带上,比馒头管饱。”
梁淑贞又吃了一小口,实在说不上好吃,又被同一盘子里的那一大卷油炸的东西给吸引住了。她指着那卷子问道:“郝姐,这又是什么?看着像炸面条。”
郝胜男道:“这是馓子,是油炸的面食,你掰一点下来尝尝,我觉得比奶豆腐好吃。”
梁淑贞掰了一截送进嘴里,边嚼边道:“嗯,这个好吃。”
“咽下去再说话,别呛着。”郝胜男笑着给她倒了一杯酒。
“郝姐,这两样也是高昌人常吃的东西吗?”梁淑贞将酒一饮而尽,问道。
“这是科尔漠人的食物,草原上的东西。”郝胜男道:“多年前,科尔漠部的特勤不尔忽惕归顺我国。我们与他们一起炼铁、通商,还给他们送去书籍和药材。没过几年科尔漠部就统一了大漠西部的草原,不尔忽惕成了可汗。他十分感念王上的恩情,尊王上为‘乌尊可汗’,意思是永远的王。”她看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有人说他爱慕王上,王上则利用他的感情令他们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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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梁淑贞一惊,满嘴的东西呛得她咳嗽不止。郝胜男自知语失,忙站起身来给她拍背,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聊聊你吧。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梁淑贞苦笑道:“我知道我的名字和形象差距太大,可名字是父母起的,我也没有办法。在我出生的时候,大家都希望我长大了能成为一名温柔娴静的淑女,哪知道我长着长着就成了这样。”
见郝胜男笑着不答话,她又继续道:“我十岁那年,娘看我脚大,怕将来被婆家嫌弃,就做了一双小一码的鞋子给我穿。那鞋子夹得脚趾头生疼,没过多久就磨破了。我娘本以为补一补还能穿,可是等她补完了,那鞋却再也穿不进了。”
“脚长得太快了。”郝胜男道。
“可不是嘛,那时候我使劲窜个子,饭量也大,一顿能吃半锅饭。我娘这下子又愁我脚大,又怕我长高,头发都快愁白了。她觉得是我吃得多才长得快,就只让我吃五分饱,饿得我每天前心贴后背,可是该个子长还是长,一寸都没矮。”
“哈哈哈。”郝胜男大笑着说:“可怜的孩子。你要是我女儿,我巴不得你长得跟门框一样高。”
“郝姐,高昌国不喜欢文弱的女孩子吗?”梁淑贞问。
“也不能说不喜欢,”郝胜男道,“高昌国大部分是人族,王上和太尉她们是神族,人口只占少数。神族女尊男卑,人族女子的地位高低要看他们纳入我国版图的时间长短。”见她不解,郝胜男继续解释道:“比如说我,我今年四十七岁,是王上登基的那一年出生的。我家在襄邑,是河西郡最早的三座城之一。那三座城原先属于滑国,王上还是公主的时候灭掉滑国建立了河西郡,之后也一直在那里经营。我们的两位丞相段相和卫相,分别做过河西郡的郡守和郡丞,杜太尉当过郡尉。”
“这个事情我听说过,王上好厉害。”梁淑贞说。
“是啊,我王的文治武功都是独步天下的。”郝胜男说:“我出生的时候,襄邑已经被段相她们治理了二十多年,但民间仍然有很多家庭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比如我的祖母。我是个遗腹子,母亲怀着我的时候,父亲在外经商被歹人所杀。当时母亲已经生了两个女儿,祖母一门心思想抱个孙子,她看到母亲的肚子尖尖的,就笃定是个孙子了,对母亲寄予厚望。父亲去世后,家里生活捉襟见肘,但她还是从牙缝里省出钱来给未出生的孙子做了好几件小衣服和小鞋子,又每隔几天就弄来鸡蛋和肉给母亲补身子。你能想象当她看到母亲又生了个女儿的时候有多失望吧?”
梁淑贞点点头,这样的情况她在渤海国也见过不少。
“她本来带了一只鸡、两包红糖上门的,听产婆说又是个女儿,直接把东西拎回去了,临走还骂骂咧咧的,说我母亲不中用,只会生赔钱货,哪里配吃这么好的东西。”郝胜男的语速很慢,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手中的酒杯却不曾停过,一杯接着一杯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