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之罔醒过来的时候,杨文生的尸体已经化作一团赤色火焰,在地上“噗嗤噗嗤”烧个不停。
他首先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发现所有伤口都已复原,这种奇异现象证明此前幻景并非虚妄,他真真切切地与一位神只见面交谈过。
他抬头看天,确认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甚至连一炷香都没有,尽管他感觉已昏迷了无数个长久的日日夜夜。
李之罔把落在一旁的剑捡起,插回剑鞘,脑海中突然响起癔神的声音,“无上王,我已为此剑加持过,可看破癔境虚妄,算我对无上王的一点小小利助。”
“癔神大人,为何称呼在下这么别扭的名号?”
至始至终,癔神都没解释过祂为何要这么叫李之罔,似乎他只能以此称呼。
问话之后,却久久没人回应,却是癔神早已离去,此间话语不过是李之罔捡起剑后便会自主响应的咒言。
他拔出剑来,注意到剑锋上闪烁着各色面孔人像,再一次确认了癔神的存在。
他不去想这些,也不去想侥幸得活的代价是什么,向前走去,看向谷内。一瞬间,怒目圆睁。
如果这不是炼狱,那人间何在?
他逐级跳下乱石,进入谷底,看清寻觅谷的真貌。
几个数丈大小的石雕半身石像随意地倾倒在地,构成了寻觅谷最基本的面貌,想来若干年前此处乃是一祭祀之所。石像拱卫的中心是一个早已倒塌的神庙,仅剩些许断壁残垣,但在塌陷的神庙间林立了一些颇为崭新的鸟面人身木雕,与周围事物格格不入。寻觅谷已被癔生教鸠占鹊巢。
木雕围成的中心有一个沸腾的血池,数十名形貌各异的信徒正跪倒在血池前诵经祷念,对周围的哀嚎啼哭毫无所觉。李之罔并没有关注这些,只一扫而过,他唯一注意到的是那些沦为血祭祭品的姑娘以双手合十的姿势被牢牢钉在木雕上,偶尔传来的哭嚎声证明尚有人存活,但统一干瘪稀碎的下身证明了此间无有救赎之道。
或许世间也是如此,有人看得见木雕,有人却装作看不见,但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被扯入混沌的毁灭中。
自蛇蟒地窟中苏醒以来,李之罔从未见过这样惨绝人寰的画面,顿时有些恍惚,以至于有人走到他面前都未能察觉。
“公子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处,想必那杨文生多半已为娘娘效死。”
李之罔收回目光,看清来人是一个灰发蓬头的老叟,想了想问道,“乌大人?”
老叟微微点头,证明自己便是乌大人,还想问些什么,对面的年轻人已经拔出了剑,一时间,老叟震裂惊惶。
乌大人难以相信,全身晃荡,“你...你为何会得癔神大人垂青?”
但李之罔已不想回答。他只默默走上前,一剑剁下乌大人的头颅,至始至终,乌大人未有半分抵抗。
他拿住乌大人的头颅,缓步走入神庙中,一脚将乌大人的头踢到那群教徒间。有人抬起头来看向他,复又埋下头去,更多的仍在默默祈祷,似无所觉。
李之罔被气笑了,呼道,“今日便是尔等受死之日,你们不怕?”
无人回应。
他更往前几步,忽得注意到一个熟人,朴元竟然跪在最前头。原来这朴元竟是癔生教的教徒,怪不得在焚香峡谷一直寻不到他的踪迹。再联想到之前血衣守卫提及的癔生娘娘重伤,蛊雕精魄有何用处,已不问自明。
“朴元,蛊雕精魄有用否?你家癔生娘娘可是已经活了?”
李之罔只这一问,便惊得朴元起身回望,凝视片刻道,“你如何会知晓?”
“当初你经王嵘之手雇佣了一十三人,我便是其一,如何不知。至于为何我知道你偷得乃是蛊雕精魄,等到了碧沉湖,你再慢慢思考不迟。”
“就凭你?”朴元嗤笑一声,复又跪在地上,慢声道,“裁灭,领些人把他杀了。”
一声令下,跪倒的教徒中站起来一人,高瘦模样,戴着个铁面具,浑身散发着暴虐的气息,一看就知道手中不下数百条人命。
但李之罔犹然不惧,只提剑上前,眼看裁灭已到身前,才缓缓挥剑,顿时一股混杂着灰绿色光芒的剑气从剑尖蓬勃而出,直接将这所谓的裁灭劈作两瓣。
至于其余跟将而上的癔生教徒,也逃不开接下来的剑气,皆扑地不起。
李之罔盯住尸体,注意到所有死亡的教徒尸体上都会盛开出花朵,想来是拜癔神临走时注入在剑上的力量所致,
“现在可能杀得了你?”他抬头来,看向朴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