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镒被搞得一头雾水,赶紧派人去验证。结果一看,还真有倩娘在船上,而且她看起来精神焕发,脸色红润。一问之下,倩娘还问:“我爸身体还好吗?”
家里人都惊呆了,急忙跑去告诉张镒。张镒家的那个“倩娘”一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跳了起来,赶紧梳妆打扮,笑嘻嘻地出来迎接。两个倩娘一见面,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一下子融为一体。不过奇怪的是,她们的衣服都重叠在一起了。
张镒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决定保密,只跟亲戚们悄悄说了。过了四十年,夫妻俩都去世了,他们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孝廉,当上了丞尉。
我小时候就听过这个故事,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能是假的吧。后来在大历末年,我遇到了莱芜县的县令张仲规。他正好是张镒的堂侄,对这个故事了如指掌,还跟我说了很多细节。我一听,觉得这故事还挺有意思的,就记下来啦。
九
元和二年,长安城里发生了一件颇为离奇的事。陇西的李黄,乃是盐铁使李逊的侄子,这天他闲来无事,在长安东市闲逛。忽然,他瞥见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内隐约传来女子娇媚的谈笑声。李黄心生好奇,偷偷朝车内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端坐其中,容颜绝美,宛若仙子下凡。
李黄顿时被那女子的美貌所吸引,上前询问侍女的情况。侍女回答说:“这位娘子姓袁,是个寡妇。她先前嫁入李家,如今虽穿着李家的衣裳,但已准备改嫁。她今天特地来市场上选购些东西。”
李黄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那她可有意再嫁他人?”
侍女掩嘴而笑,说:“这我可不知道。”
李黄见状,心中有了主意。他掏出钱帛,买下了女子看中的锦绣。侍女见状,便说:“既然您这么有心,就请随我们到庄严寺左侧的宅子里去吧,我们娘子定会好好答谢您的。”
李黄欣然答应,随着马车一路前行。夜色渐浓,他们终于来到了那所宅子。白衣女子下车后,在侍女的簇拥下进了屋。李黄紧随其后,只见一个使者端来一张榻,说:“请先坐。”
坐下后,侍女说:“今晚您恐怕没时间领钱了,要不您先回去,明天再来也不迟。”
李黄摇摇头,说:“我今天并没有打算要收钱,而且这宅子里似乎也没有主人,你们何必这么见外呢?”
侍女进去禀报了一番,又出来说:“既然没有主人,那您留下也无妨,只是别怪我们招待不周就是了。”
不一会儿,侍女又来请李黄进去。李黄整理了一下衣裳,跟着她走进屋内。只见一位青眼老妇站在庭院中,见到李黄便说:“这位就是我那白衣侄女的姨妈。”
三人在庭院中坐了一会儿,白衣女子才姗姗来迟。她穿着素净的裙子,容颜皎洁如月,举止闲雅,仿佛仙女下凡。她简单地与李黄寒暄了几句,便又转身回了内室。
老妇向李黄道谢说:“您真是有心人,买下了这些锦绣。这些天来市场上的人都不如您有眼光。只是我们母女俩有些寒酸,真是不好意思。”
李黄摆摆手,说:“这些彩帛只是些粗陋之物,哪里配得上佳人穿戴呢?我又岂敢开口议价?”
白衣女子的姨妈说:“我们母女俩虽然见识浅薄,不配侍奉君子,但是我们家里还有三十千的债务。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意让侄女侍奉在您左右。”
李黄一听,心中暗自欢喜,这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连忙答应下来,心中却暗暗好奇这白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他如此心动不已。
李子悦这小伙子,跪在侍女旁边,心里头琢磨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辆马车里似乎有笔买卖,而且离得不远,于是他叫手下取了三十千钱,没一会儿就拿来了。突然,堂屋西边的门“咣当”一声开了,里头摆满了吃喝,全在西间房。那姨妈就招呼李子悦进去坐,一转眼工夫,屋子里就亮堂起来,那白衣女子也进来了,让李子悦拜了姨妈再坐下。六七个人一起吃饭,吃完后又摆上酒来痛痛快快地喝。这一住就是三天,吃喝玩乐样样都来。
到了第四天,姨妈说:“李郎君,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尚书大人怪你回来晚了。以后想来就来,也不难嘛。”李子悦心里也想着回去,就答应了一声,拜别姨妈出了门。
他上了马,仆人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腥臊味儿,怪得很。回到家一问,家里人都说他这些天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人影。李子悦支支吾吾地搪塞了过去,就觉得头重脚轻,迷迷糊糊地躺下了。他原先娶了个郑家的姑娘,在旁边说:“你调官的事儿已经办妥了,昨天替你过了官,可是找不到你人,你二哥替你过了官,已经完事了。”
李子悦连声说对不起,这时候他大哥来了,问他这些天去哪儿了。李子悦这时候已经有点儿神志不清了,答话也乱七八糟,跟老婆说:“我不行了!”
他虽然还在说话,可是觉得身子底下越来越轻,像是要消失似的。他掀开被子一看,下边儿只剩下一摊水,头还在。家里人吓得魂飞魄散,把那天跟着他的仆人叫来问。仆人就把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们又去找那所旧宅子,结果那儿就是一片空园子,里头有棵皂荚树,树上挂着十五千钱,树下也有十五千钱,别的啥也没有。问那儿的人,人家说:“这树底下经常有条大白蛇,别的啥也没有。”
原来那姓袁的,就是用那空园子当姓罢了。
还有另一种说法:元和年间,凤翔节度使李听的侄子李琯,是个金吾参军。有一天他从永宁里出来玩,走到安化门外,遇见一辆马车,车上都是银饰,挺漂亮的,驾着白牛。车后边跟着两个女奴,都骑着白马,穿着白衣服,长得也挺好看的。李琯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不知道收敛,就跟着那车走。快天黑了,那两个女奴说:“郎君你是个贵人,见过的美女多了去了。我们俩都是低贱的丫鬟,长得也一般,不敢受您的厚爱。不过车里有个更漂亮的姑娘,您倒是可以留意一下。”
李琯就求那两个女奴让他见见那姑娘。女奴就骑着马跑到车旁边,笑着回来说:“郎君您就跟着吧,别走开,我刚才已经跟您说了。”
李琯就跟着那车走,一路上都闻到一股异香。
夜幕低垂,李琯终于抵达了奉诚园。那两位白衣女奴停下脚步,其中一位笑盈盈地说:“娘子就住在这园子的东边,我们先去通报一声。您就在这儿稍作停留,我们很快就回来迎接您。”
李琯一听,便牵着马在路边等候。等了好久,只见一个丫鬟从门里探出头来,向他招了招手。李琯赶紧下马,跟着丫鬟进了园子,坐在厅堂里。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仿佛不属于人间。
李琯心里琢磨着,这香气实在古怪,莫非这园子里藏着什么秘密?他吩咐手下人马去安邑里找地方住下,自己则留在这园子里探个究竟。
黄昏时分,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出现在李琯面前。她年纪约莫十六七岁,容貌艳丽得如同神仙一般。李琯一看之下,心里暗自欢喜,这女子简直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于是他便留了下来,与这女子共度良宵。
第二天一早,李琯起床后走出房门,发现手下人马已经等在门外了。他告别了那女子,骑着马回到了家中。可是刚一到家,他就觉得脑袋疼得厉害,不一会儿疼得越来越厉害。到了辰时巳时之间,他的脑袋竟然裂开,当场毙命。
李琯的家人惊慌失措,连忙询问昨晚跟随他的仆人到底去了哪里。仆人一五一十地讲述了昨晚的经历,提到李琯曾闻到一股异香,而他们所闻到的却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蛇臊味。
全家人悲愤交加,立刻派仆人前往昨晚留宿的地方查看。只见一棵枯槐树下,有一条大蛇蟠曲的痕迹。他们便砍倒了这棵树,掘开地面,可是大蛇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几条小白蛇。于是他们将这几条小蛇全部杀死,带着愤怒和悲痛回了家。
十
话说在大和初年,李回这哥们儿当上了京兆府的参军,主管考试。可他那时候有眼不识泰山,没给魏暮这哥儿们送点什么,魏暮心里就一直记恨着他。到了会昌年间,李回升官做了刑部侍郎,魏暮也混得不错,当上了御史中丞。有一次,两人在阁门候着对皇上汇报工作,魏暮就故意拿以前的事挤兑李回:“老李啊,想当年你主试,咱没能进府上名单,可谁想到今儿咱俩能在这地方碰面啊?”
李回也不示弱,哈哈一笑,回嘴说:“经啊,现在就算送你也不要啊!”魏暮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后来李回因为犯了事被贬到建州当刺史,魏暮却升了大官。李回给他写了信求情,魏暮一律不理。李回一怒之下,就把一个衙官给打了,还停了他的职。这衙官在建州可是个能罩得住事儿的主儿,平时求他办事儿的人,花个几十万都不在话下。可这衙官被打了也不生气,就恨被停了职。于是他一路逃到京城,找当时的大官们诉苦。可那些大官们都不管。
有一天中午,这衙官坐在槐树下休息,脸色憔悴得很。旁边的人看出他有心事,就私下里问他。衙官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旁边的人听了,就给他支招:“建阳相公跟中书相公一直不对付,你不如去找中书相公试试。”话音刚落,就看见魏暮的仪仗队从中书省下来。
这衙官一直带着状纸,就按照那人说的,远远地看见魏暮的尘土就拜了下去。魏暮的仪仗队一看有人拦路,就呵斥他。衙官就说:“我是建州的百姓,来告状的。”
魏暮一听,立马就把马鞭倒过来,敲着马鞍让队伍停下。他看了状纸,上面列了二十多条李回的罪状,第一条就是李回把同姓的子女接到家里住。魏暮一看,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就全力把这事儿办成了个大案。结果李回本来都要调到邓州当刺史了,走到九江就被御史拦下,给弄回建州去了。最后李回被贬为抚州司马,在贬所一直待到去世。
十一
唐朝有位英明神武的司空大人,名叫李积,他老人家可是宰相级别的重臣。有一天,一个外地来的小官儿,因为参选没通过,就跑去向李积辞行。李积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说:“明儿一早朝堂上见。”
这小官儿一听,吓得赶紧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朝堂。李积老爷子正跟一帮郎中聊天呢,一见他来了,就皱起眉头说:“你这小子,怎么就不懂事儿呢?尚书、侍郎这些大官儿,我一个老头儿又不识字,能教你什么?你怎么可能留下来呢?真是对不起你了,你还是好好努力吧!”
那些侍郎们一听,都吓得够呛,赶紧问这小官儿的名字,然后派人去南院查榜。不一会儿,就把这小官儿叫进去了,给了他个吏部令史的职位。
李积老爷子当宰相那会儿,有个老乡来家里做客,他老人家就设宴款待。结果这老乡吃饼的时候,把饼边给撕了。李积一看,就乐了:“你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懂事儿呢?这饼啊,得犁地两遍,下种、锄地、收割、打场,然后磨成面粉,才能做成饼。你小子倒好,直接把饼边给撕了,这是什么道理?你在这儿撕撕饼边也就罢了,要是到了皇上那儿,你还敢这么干,看我不把你的脑袋给剁了!”
那老乡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还有个故事,说宇文朝的时候,华州刺史王罴也有个客人撕饼边,王罴就说:“这饼可是费了大力气才做出来的,你小子倒好,直接撕了。我看你是还没饿着吧,拿着你的饼滚吧!”
那客人一听,愣住了。又有一次,王罴家的仆人给他送饭,结果那仆人把瓜皮削得太厚,直接扔地上了。王罴一看,二话不说,捡起那瓜皮就吃,那仆人吓得魂儿都快没了。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撕饼边、削厚瓜皮,以为这样就是达官贵人的风范,却不知道这些事儿,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所不齿的。
十二
在岳州,有个刺史叫李俊,他拼死拼活考了进士,可总是名落孙山。到了贞元二年,他的老朋友,国子祭酒包佶,帮他走了后门,终于给他铺了条路。
榜单公布的前一天,李俊一大早就跑去等包佶,结果那小区的大门还没开,他只好站在马路边干等。旁边有个卖糕的,那糕香得哟,简直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这时,一个穿着小毡帽、背着小包的官吏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外地来送文件的。他闻着糕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俊心想,这哥们也不容易,就给他买了块糕。
那官吏吃了糕,高兴得不得了,跟李俊聊了起来。他说他是冥界的官吏,负责送进士名单。李俊一听,赶紧问他自己上榜了没。官吏拿出名单一看,李俊的名字果然不在上面。李俊当场就哭了,说自己考了二十多年,难道真的就这么没前途吗?
官吏安慰他说,李俊十年后会成名,而且禄位很高。但如果李俊现在就想上榜,也不是没办法,就是要损失一半的俸禄,而且过程会很艰难。李俊一听,说:“我只要名,名得了就行!”
官吏说,那行,你给冥界送点钱,我帮你把同名的人的名字换成你的。李俊问要多少,官吏说三万贯阴钱。他还特别强调,这钱不是他要,是给那些处理文件的官吏的。李俊想了想,觉得值得,就答应了。
第二天,李俊去找包佶。结果包佶还没起床呢,一听李俊来了,就怒气冲冲地跑出来,说:“我跟主考官关系好得很,一句话就能让你当状元。你怎么这么心急,老来找我?你当我说话是放屁吗?”李俊一听,赶紧解释说自己只是想确保一下。包佶虽然嘴上不说,但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李俊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换了身衣服,偷偷跟着包佶。他们走到皇城东北角,遇到了负责公布榜单的春官。包佶上去就问:“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办了没?”春官一脸尴尬地说:“我知道这回是得罪你了,可我也是没办法,那边权力太大了,我顶不住啊!”
包佶一听,火冒三丈,说:“季布之所以名满天下,就是因为他说话算数。你现在这么对我,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个闲官?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今天就这么断了!”说完,他就气冲冲地走了。
春官赶紧追上去,说:“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但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要是这么生气,那我就得罪那边的大权贵吧。我们一起去找榜单,把你的名字加上去。”李俊一听,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是真的要上榜了。
祭酒大人终于要公布榜单了,李俊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突然,他看见自己的好友李公夷简的名字在榜上,正准备把名字给划掉。春官一看,急忙喊道:“等等!这个人可是宰相钦点的,动不得!”然后指着下面一个叫李温的名字说:“这个倒是可以。”于是,李俊赶紧把“温”字划掉,写上了自己的“俊”字。
等到榜单公布出来,李俊的名字果然出现在之前指定的位置,他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可是,当他中午随着人群去谢恩的时候,却忘了和之前约好的卖糕客人见面。傍晚时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遇到了那个卖糕客人。客人一脸哭丧地给他看自己的后背,说:“都是你害的,我被打了一顿板子!现在那个牍吏还要查我,我得再去求求情,看看能不能平息这件事。”
李俊一看,那客人背上果然有重重的杖痕,心里顿时一惊,连忙道歉,并问:“那现在怎么办?”
客人说:“明天中午,你再给我送五万贯钱,应该就能躲过这次追查了。”
李俊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赶紧把钱烧了,然后那客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可是,自从李俊做了官之后,追查和贬官的事情就接连不断,仿佛永远都逃不掉。最后,他好不容易混上了个岳州刺史的职位,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看来,这官场之路,还真不是那么好走啊!
十三
在开元年间,有个吹笛高手,技艺超群,无人能敌,人们都叫他“暮”。暮的名声远扬,连教坊的人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一天,暮请假来到了越州,消息一传开,公私场合都争着请他来表演,都想一睹他的风采。
当时越州有十位进士考生,都是家境殷实的公子哥。他们一合计,决定凑上二千文钱,在镜湖举办个聚会,请暮来湖上吹笛。他们想啊,这笛声一定得飘逸动人,让人听了心旷神怡,连神仙都得下凡来听。不过呢,十个人觉得钱花得有点冤,就决定每人再请个朋友来分摊一下。
其中有个考生,忙到傍晚才想起这事,也没时间去请别人了,一眼看见邻居独孤老头,就拉他充数了。这独孤老头啊,年纪一大把,住在乡下,连城里啥样都不知道,平时就几间茅屋住着,大家都叫他“独孤丈”。
到了聚会上,只见湖面波光粼粼,景色美得跟画似的。暮拿起笛子,慢慢把船划到湖中央。这时,天上飘着轻云,微风拂过湖面,掀起层层涟漪。暮一吹笛子,那声音啊,就像天籁之音,一下子就把昏暗的天空给吹开了,水木都变得清晰起来,好像真有鬼神下凡来听。
大家都听得如痴如醉,赞不绝口,说就算是天上的音乐也比不上这笛声。可那独孤老头呢,一声不吭,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大家都觉得他太不懂事了,暮也觉得他是在轻视自己,心里很不爽。过了一会儿,暮又吹了一首曲子,那曲子更加美妙绝伦,大家都听得惊呆了。可独孤老头还是一言不发。
那个请独孤老头来的考生觉得特别丢脸,就向大家解释说:“独孤丈住在乡下,平时连城都很少进,哪懂什么音乐啊?”大家一听,都嘲笑独孤老头。可独孤老头呢,还是笑眯眯的,一句话也不说。
暮有点生气了,说:“你这老头,是看不起我还是觉得自己很懂行啊?”独孤老头慢悠悠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吹笛呢?”大家一听,都愣住了,连忙向独孤老头道歉。
独孤老头说:“那你吹首《凉州》吧。”暮吹完之后,独孤老头点评说:“你吹得也不错,但声调里杂了些夷乐的味道,是不是跟龟兹那边的人学过啊?”大家一听,都惊呆了,没想到这独孤老头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李生一听,吓得赶紧站起来,一脸崇拜地说:“老人家,您真是神人啊!我自己都没察觉出这点,原来我的师父真的是龟兹人啊!”
独孤老头又说:“那你知道在第十三叠时,你误入了《水调》的调子吗?”
李生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地说:“哎呀,我这个人比较笨,真的没感觉到。”
独孤老头笑了笑,拿起笛子就开始吹。李生赶紧拿出自己的笛子,擦了擦递给独孤老头。独孤老头看了一眼,嫌弃地说:“你这笛子啊,真是不咋地,看来你也就是个半吊子。”
说完,他换了支笛子,说:“这支笛子吹到高潮部分肯定会裂,你不会心疼吧?”
李生连忙摆手说:“不敢不敢。”
独孤老头开始吹笛,那声音高亢入云,整个屋子都震得嗡嗡响。李生吓得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样。吹到第十三叠时,独孤老头指出了李生的错误,李生佩服得五体投地。等到高潮部分,笛子果然裂开了,曲子也没吹完。
李生赶紧再拜,大家也都惊呆了,然后各自散去。第二天,李生和昨天一起聚会的客人都去拜访独孤老头,结果到了那儿一看,只有几间茅屋还在,独孤老头已经不见了。越州城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去找他,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十四
话说有个叫李庆远的中郎将,此人狡猾多端,阴险狡诈。他一开始在皇太子身边做事,深得太子信任,出入东宫如同家常便饭。这家伙一旦有机会外出,就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连宰相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称他为“要人”。
有一次,宰相正吃着饭呢,李庆远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大家赶紧请他坐下,谁知他立马派个人去门外大喊:“殿下召见!”大家一听,吓得饭都顾不上吃了,匆匆忙忙就跟着李庆远去了。这事儿可不是一次两次,各衙门都吃过他的苦头。
李庆远这人可不仅仅是摆摆威风那么简单,他还借着太子的名义请人办事,贩卖官职,干预司法,简直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后来太子对他渐渐疏远了,可这李庆远还是不死心,居然偷偷溜进东宫,偷吃侍官的饭菜。
有一天晚上,他吃得肚子不舒服,疼得要命。可这家伙居然还装模作样地说:“哎呀,都是太子赐的瓜太好吃了,我吃得太多了,肚子才这么疼。”结果没过一会儿,他就吐得一塌糊涂,吐出来的都是卫士们吃的粗米饭,还有一股子臭韭菜味。真是狼狈不堪啊!
看来啊,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大多都是这副德行。李庆远这家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十五
乾符年间,咱的故事主人公李大人家从地方官任上荣归故里,定居在繁华的东洛城。这位李先生心里记挂着一位豪门老朋友的大恩,琢磨着怎么热络一下,把对方几个公子哥儿请过来乐呵乐呵。他身边有个常来常往的好兄弟——敬爱寺的和尚圣刚,那家伙可不是个吃素的,两人交情深厚,李大人便找这圣刚和尚合计此事。
圣刚和尚一听,摆了摆手,眉毛一挑说:“嗨,我跟他们几个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不知道,那几位少爷吃的那叫一个讲究,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没有没尝过的。人家做饭还非得用上等木炭慢慢炖煮,稍不合胃口,眉头就皱得跟梅干菜似的。我看他们是过惯了好日子,娇气得很,您这会儿想请他们,怕是不容易讨好哦。”
李大人哈哈一笑,捋着胡须道:“就算龙肝凤髓、猩猩红唇般稀罕玩意儿搞不到,可咱准备点儿精致的小宴,还不至于太费劲吧。”于是乎,他发动全家上下,搜罗各地珍馐美味,老婆孩子齐上阵,亲自操刀掌勺,整出一桌堪比满汉全席的豪华盛宴,金银餐具闪闪发光,锦绣菜肴香气四溢。
终于到了约好的吉日,那几位冰清玉洁般的公子哥儿纷纷到场,个个端坐着,表情冷峻得像块千年寒冰。美食一道接一道上来,愣是没见他们动筷子,主人家李大人连劝三次,他们才勉强拿起果子意思意思。等到冰品上桌,每人舀起一小勺,却像是含着苦胆,相互瞅了半天,那表情像是在咬核桃嚼铁钉一般。李大人看得一头雾水,只能连连道歉说是菜品不合口味。
第二天,李大人又去找圣刚和尚吐苦水,把昨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和尚听罢,抚掌叹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一点儿没错吧!”
没过多久,李大人决定亲自登门拜访那几位公子,一脸诚恳地问道:“哎呀,我特意为了你们准备了这么一场盛宴,菜品丰富到不能再丰富,你们怎么就不领这个情呢?”
这段故事,就这样在神秘与疑惑中展开,不禁让人好奇,这些贵公子们到底是对食物有着怎样苛刻的挑剔,还是背后另有隐情?
诸位公子皱眉摇头,抱怨道:“哎呀,火候不对,烧烤炖煮都不合我们的标准呐。”
圣刚和尚听闻此言,瞪大眼睛,故意调侃道:“嘿,别的暂且不论,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连用炭火烹煮个饭食也能挑出刺来?这我就纳闷了。”
公子们面露尴尬,其中一人解释起来:“大师有所不知啊,这炭火烹饪可是有讲究的,必须先烧透了,去除杂质,叫做‘炼炭’,这样用起来才不会有烟火气。李使君府上的炭没经过这一关,所以咱们觉得味道欠佳。”
和尚一听,拍手大笑起来:“哎呀,原来如此,这还真是贫僧孤陋寡闻了!”
后来黄巢起义军攻破城池,那几兄弟的家产被洗劫一空,他们不得不跟着圣刚和尚一起逃进深山老林躲藏,三天粒米未进。好不容易等到贼兵远去,一行人打算徒步前往河桥一带。半路上,一家小店刚刚开门营业,正在售卖简单粗粝的糙米饭。和尚口袋里还剩了几百文钱,便买了些盛在土碗里大家一起吃。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再豪华的酒肉也比不上这朴实的一餐。和尚边吃边笑着对他们说:“这顿饭可没用你们要求的炼炭煮出来的,不知各位公子还能下咽不?”
几位公子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全都低下了头,哑口无言,再也不敢提那些精细讲究了。
十六
唐朝天宝年间,要说的这位女主角名叫李娃,乃是长安城内一名风情万种、品行奇特的舞妓,她的传奇事迹,让当时的监察御史白行简都忍不住为之挥毫泼墨,撰写传记。
话说那时,有一位来自常州的荥阳公,虽然我们不细究他的名字,但他可是声望极高,家里也是富得流油。当他五十岁左右时,膝下独有一子,正值青春年华二十出头,小伙子聪明俊美,才华出众,鹤立鸡群,深受同龄人的推崇。父亲对他疼爱有加,赞他是家族的“千里马”。
这儿子参加乡试秀才选拔,临行前,父亲给他配备了华丽的服饰、精美的车马以及在京师生活的所有费用,并鼓励他说:“你这小子有才,定能一举成名。我已经给你预备了两年的生活开销,只希望你能尽情追求理想。”
小伙子自信满满,认为高中榜首不过是探囊取物。从常州出发,一个多月后抵达长安,在布政里安顿下来。
某次,他游玩东市回来,途经平康坊东门,正准备去西南方向拜访朋友。途径鸣珂曲时,眼前一亮——一座庭院并不宽广,但屋舍严谨幽深。院门半掩,只见一位名叫娃的女子正倚靠在丫鬟和青衣的陪伴下站立,她那妖娆曼妙的姿态世间罕见。小伙子瞬间被她吸引,驻足马前久久不愿离去,甚至故意丢掉鞭子,让随从捡拾,借机偷瞄那女子。李娃察觉到他的目光,也回以深情凝视,两人之间暗生情愫,但小伙子最终还是没敢开口搭讪,恋恋不舍地离开。
自那以后,小伙子心中仿佛失去了什么,便悄悄向熟悉长安的朋友打听那女子的来历。朋友告诉他:“那是烟花之地李氏家宅,那位女子就是有名的李娃。”
小伙子急切地问:“我能追求她吗?”
朋友答道:“李家家境不错,之前与她交往的都是权贵豪门,花费不菲。没有个百八十万的,恐怕打动不了她的心。”
小伙子斩钉截铁地说:“只要能博得美人欢心,哪怕百万家财,又有何惜!”
几天后,小伙子精心打扮一番,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地前往李家。敲响门环后,不久便有一位侍女开了门。小伙子问:“这是哪位大人物的府邸啊?”
侍女没回应,转身疾步高呼:“哎呀,这不是上次丢鞭子的公子嘛!”
李娃听到消息后欣喜万分:“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梳妆打扮出来相见。”
小伙子听到这话,内心窃喜不已,被引至院中的矮墙处等待佳人。
在一个闲暇的午后,一位身材佝偻的老太太,皮肤白皙似雪,正是传说中的娃母悄然出现。主人公生哥恭敬地屈膝行礼,热情洋溢地问道:“听闻此地藏有一处雅致的空置庭院,我有意租下居住,此事当真吗?”
娃母略带神秘地回应:“哎呀,只怕那院子狭小简陋,怕是委屈了您这样的贵客,哪敢轻易答应呢。”
她引领生哥步入了一座华丽的待客馆舍,屋宇壮观。娃母话锋一转,微笑着说:“我有个女儿,貌美小巧,虽然才艺尚显稚嫩,但她喜欢结交朋友,不知能否让她来拜会一下您?”
随着一声令下,娃姑娘翩然而至。她的双眼明亮如星,皓腕轻盈,举止之间尽显风情万种,让生哥瞬间惊讶得无法直视。两人互施一礼后,开始寒暄起来。
这位娃姑娘美艳不可方物,生哥前所未见。再度落座,眼前是热气腾腾的茶水和香醇的美酒,器具洁净透亮。时光飞逝,夜幕降临,四周鼓声四起。娃母关心询问生哥住所远近,生哥灵机一动,回答说:“在延平门外几里之地。”
他内心期盼着因路途遥远能被挽留下来。然而,娃母却说:“既然鼓声已响,你应当尽快归家,别违反宵禁。”
生哥面露难色,恳切道:“承蒙款待,不觉间日已西沉,回程路途遥远,城中又无亲朋好友可投靠,这该如何是好?”
娃姑娘含笑应道:“只要你不嫌弃我们这里的简陋,愿意在此借宿一晚,又有何妨呢?”
生哥频频看向娃母,娃母点头应允。生哥立刻唤来随身仆人,拿出两匹细绢,打算以此作为一晚的饭食费用。谁知娃姑娘婉言谢绝,笑容可掬:“招待客人不必如此繁文缛节,今晚的花费,就让我这个穷苦人家,简单粗犷地招待您吧。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生哥再三坚持,终究未能说服娃姑娘。不久,二人移步至西厢房,帷幔床榻,华美耀眼;梳妆用品与卧具也都奢华非凡。入夜,灯火通明,摆上的菜肴更是丰盛无比。餐毕,娃母起身离去,留下生哥与娃姑娘深入交谈,二人话题广泛,笑声不断,气氛和谐融洽。生哥坦言:“之前偶然经过府邸,恰好遇见你在屏风之后,自那时起,我对你思念之情愈发浓厚,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都难以忘怀。”
娃姑娘含羞回应:“我也是同样的感受。”
生哥接着表白:“今日前来,不仅仅是为了租住庭院,更希望能实现心中长久以来的愿望。只是不知道命运将会如何安排?”
话音未落,娃母适时归来,询问详情,生哥便如实相告。娃母听罢淡然一笑:“男女之间,情愫深深,倘若情投意合,即便是父母之命,也无法阻挡。我家姑娘虽身处陋室,但若能得到您的青睐,又怎会配不上您的枕席之间呢?”
话说,那位书生兴冲冲地下了台阶,朝着那位老人家深深一拜,满脸诚恳地说道:“我愿意给您当个仆人,尽心尽力地伺候您。”老人家一听,笑得合不拢嘴,立马就把他当成了自家公子哥儿,大家喝得高兴,就各自散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老人家也不含糊,直接把书生的一应家当都搬到了李二家里,这下书生算是正式入住了。从那之后,他就变得低调起来,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跟亲朋好友都断了联系。每天就是跟些艺人、戏子混在一起,唱唱跳跳,游山玩水。可没多久,他身上的钱就花得精光,连他那匹骏马和家仆都卖了。过了一年多,他手头的钱财和仆人马匹全都荡然无存,老人家对他的态度也渐渐冷淡了下来,倒是那姑娘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
有一天,那姑娘对书生说:“咱俩都认识一年了,你瞧瞧,我这肚子还没动静呢。我听说那竹林神特别灵验,有求必应,要不咱俩去拜拜,求个子嗣,怎么样?”书生一听,也没多想,高兴得不得了,立马就把衣服当了,换了钱准备祭祀用的酒肉,跟着姑娘就去祠堂祷告去了。两人在那儿待了两宿才回来。
回来路上,书生骑着驴,走到里北门的时候,姑娘对他说:“这东边有个小胡同,里头住着我姨妈。咱去那儿歇歇脚,顺便拜访一下姨妈,怎么样?”书生觉得也挺好,就跟着她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东门。他往门里一瞧,嘿,地方挺宽敞。姑娘的车夫在后头喊了一声:“到了!”
书生下了驴,刚巧有个人从门里出来问:“谁呀?”
姑娘答:“李娃。”
那人一听,就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个四十多岁的大妈,看见书生就迎了上来,问道:“我外甥来了吗?”
话说,那姑娘一下车,姨妈就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问道:“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看姨妈呀?”姑娘和姨妈对视一笑,然后姑娘就拉着书生给姨妈行礼。
一见面,姨妈就带着他们进了西戟门的一个偏院。这地方真不错,有山有水,竹子树木长得郁郁葱葱,池塘和小亭子都美得让人心醉。书生忍不住对姑娘说:“这是你姨妈的私家别墅吧,真是太漂亮了!”姑娘听了,只是笑着不答话,转而聊起了别的。
不一会儿,有人献上了茶和果子,都是特别珍贵的品种。大家一边吃喝,一边闲聊。突然,有个人骑着匹骏马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不好了,姥姥突然得了重病,现在都快不认人了,你们得赶紧回去看看!”
姑娘一听,脸色大变,对姨妈说:“这下可怎么办,我心里乱得很。我先骑马回去看看情况,再让人把马车送回来,然后和书生一起过来。”书生一听,也想跟着去,可姨妈和丫鬟们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姨妈还挥手让他到门外等着,说:“姥姥快不行了,我得和姑娘商量丧事,你跟着去也没用,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书生没办法,只好留下,和姨妈一起商量丧事和祭祀的事情。可是等到天都快黑了,马车还没回来。姨妈就说:“怎么还没消息呢?书生,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我随后就到。”
书生于是往姑娘家赶,到了那儿一看,大门紧闭,还用泥给封上了。他大吃一惊,赶紧问邻居是怎么回事。邻居说:“李家是租这儿住的,租期早就到了,房东已经收回了房子。听说姥姥搬家去卖肉了,已经搬走好几天了。”
书生又问:“搬去哪儿了?”邻居摇摇头说:“不知道。”书生心里火急火燎的,想赶紧去找姨妈商量对策,可天已经晚了,路程又远,怕是赶不到了。于是他就换了身衣服,吃了点东西,找了家客栈住下。这一夜,他气得睡不着觉,眼睛都没合一下。
第二天早上,书生骑着驴就往姨妈家赶。到了地方,他使劲敲门,可敲了半天也没人应。他大声喊了好几次,才有个宦官慢慢悠悠地出来。书生赶紧问他:“姨妈在吗?”宦官说:“没有这个人。”书生急了,说:“她昨天晚上明明在这儿,你是不是故意藏着她?”然后又问这是谁家的宅子。宦官说:“这是崔尚书的家。昨天有个人租了这儿的院子,说是等远方亲戚来。不过傍晚他就走了。”
书生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坏了,这肯定是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