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二手背在身后,旱灾之年,别人的日子不好过,他跟对了主家,小日子过的悠哉,每天晚上回家都忍不住哼个小曲,听到儿子的话。
小曲停了。
“看到就看到,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说完后,像是回味到什么,两眼一瞪,“你看上杨家四娘子了?”
“爹,你说啥呢?”
一个从贫民刚刚变成平民,一个是外祖国公、爹是御史的官家千金,史小二连想都不敢想。
“那你好不起然的说杨大人干嘛?”
史小二也觉得奇怪:“爹,杨大人给那个考了三十年的穷秀才送粮盐。”
文山街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半山腰是东山书院,山脚下的小镇依书院而兴起,街上大部分商品都跟文人用品有关,连街上的流浪汉都有可能是落魄文人。
史二活的正滋润,对这些闲事才不感兴趣,“说不定是以前认识的人,你管人家。”
也是。
史小二也是随口一说,夜色已浓,困意来袭,累了一天,他也没力气想不相干之事。
第二日,天气依旧很热。
忙过早市,过了十点,铺子里没那么忙,苏若锦坐到柜台里,拿出小本子,叶怀真与花平,站在她左右,一边忙弄账,一边留意小娘子想问什么。
苏若锦从第一页起,一边看一边问,翻到第十一页时,竟遇到了熟人,“杨御使跟你家住过一条巷子?”
叶怀真瞄了眼大堂,已经没客人,雇佣工地也拖好去了后头,此刻,除了柜台这边,没别的人,她才回道:“是,杨御使没娶妻之前,与其父母一道住,就在我家那条巷子,娶妻之后,杨家家里住不开,便买了房子住到别的地方了。”
“你的本子上说正月十五那日,你爹去驿站请外族使节时,在驿站附近遇到杨御使,还问他干什么,他回说曾经的同窗生活颇为潦倒,过来给他送点生活碎银,顺便带他赏灯?”
叶怀真点头,“嗯,我爹回来是这么说的。”
苏若锦感慨道,“原来杨大人喜欢资助人是一贯作风啊!”
花平啧啧嘴:“杨大人不遗余力的资助人,特别是文人、小吏,但他作为监察御史,同样不遗余力的纠劾百官,导致很多人想他死而后快。”
也不知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如果苏若锦没有和杨家做过邻居,那么她听到杨御使的故事,或许会说上一句,国家、朝庭需要敢说敢言的谏官,他像皇帝、老百姓的一双眼,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下苍生耳。
可她亲眼看到了杨家的生活,杨大人在家中对儿女的言行,根本没表现出像个出色谏官的样子,他在生活中所表现出的三观、对儿女的教育,她真的不敢苟同。
圣人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对待妻子儿女不过尔尔,又会怎样纠劾百司,苏若锦严重怀疑,他所指责的那些官员到底有没有像他‘谏言’的那样?
苏若锦迟迟没翻过这一页,“叶姨,你有查过这个同窗吗?”
为找出诬陷爹的幕后黑手,只要知道的,叶怀真都去查了,“有查过,那天杨大人确实给他送了十两银子,还请他一起看了灯。”
“十两?这么多?”
苏若锦回忆,她听杨四娘说过,杨家祖上是国公,但到杨大人这代已降到伯爵,而且他并不是嫡子,为了有好前程,到是努力学习中了举人,但中举后再考没中进士,眼看就到了成婚的年纪,杨家不知怎么就和郑国公府成了亲家,郑国公府把庶女嫁给了杨家,郑国公利用自己的人脉为庶女婿谋了监察御史一职。
由于御史台执掌纠弹中央百官,参与大理寺的审判和审理皇帝交付的重大案件,事多且繁杂,御使台里像杨大人这样的监察御史很多,御史大夫会把事情分下去,每个监察御史会有不同的分工。
杨御使主要负责九品到七品之间的小京官,当然,负责的也不是他一个,据说负责同样工作的至少六人,也就是说,如果只想拿俸禄混吃等死都是可以的,没人说。
显然,郑国公的意思也是让女婿平时拿俸禄混吃等死,关键时候用用身份就行了,没想到,杨御使愣是干出名堂,名动京城,京中小京官没有一个看到他不头疼的。
苏若锦六岁就当家,苏言礼身为正八品小京官时,月俸六石六斗,合成银子大概是11.7两,杨大人自从进了御史台,就一直是从七品,这么多年就没动过。
从七品,就比正八品高一级,月俸八石,合成银子也就14.4两,连十五两都不到,一下子就拿出十两给同窗,当时可是正月,正月里正是人情往来之时,还余5两不到,他够用?
这又是邻居的便利了,据杨四娘说,杨大人成婚搬出另住,由于自己是言官,分到的两个铺子都给杨夫人养家了,也就是说,除了俸禄,他的职田料钱等都用在帮补别人了。
高风亮节之中,苏若锦总觉得杨大人的行为有悖常理,一方面拼命的弹骇小京官,另一方面又不遗余力的帮衬落魄文人、底层小吏,难道他想把不合格小京官挤下去,让落魄文人、底层小吏升上来?
由于花平职业特殊,所以苏若锦疑惑十两多时,他也觉得:“是不少,这点钱稍为帮衬几人,他就该吃不上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