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跟他说,谁第一个搬家的额外奖励一万块钱。他二话没说,就把字签了。这个家就这个底子,死耗下去也耗不出什么好结果,还得不到这一万块钱。想赚钱,他要靠自己的本事。加上这一万块钱,他 们一共收到指挥组七万多块钱,就把一个还可以遮风挡雨的住所被迫出卖了。若干年后赵路觉得这是他错过的一个好机会,虽说不一定非要借征收的机会发财,但起码要搞到能建一所像样的房子的钱,不至于让一家人住了好几年的毛坯房。老房子是不值钱,但最起码可以提供像样的居住环境,你开发商看不中可以不拆,你要拆的话就得让我一家人有个像人样的住处。但生活经验不足的赵路哪里想得到这些呢,他天真的想要搞到钱过上好日子就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而不是在这方面起歪心思。
拿到征收款,家里陆续来了些要债的人,说是他父亲生前借下的。赵路心想父债子还,这房子也是父亲建起来的,用他的心血还他自己的欠下的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有借条的,赵路就按照借条上的金额把钱还给人家了,没借条的,赵路就好言好语把人打发走了。那些没借条的看到人都死了,自己又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过于纠缠。
父亲的债,他给他还了,但别人欠父亲的钱他找谁要去呢?收拾东西搬家的时候,他在父亲的遗物里找到一大堆欠条,都是别人欠父亲的工钱,很多都有好几年了,欠款人赵路都没听父亲说起过。只有一张条子上的签名,赵路认得。那人是市建筑公司的,家就住在钟楼附近的一个小区。前两年父亲让他去找过这个人。赵路拿着欠条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这人才答应给钱,但是他说的金额只有欠条上的三分之一。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现得。赵路也跑厌烦了,不想再跑了,就把欠条交给那人,拿走了那可怜的三分之一的欠款。
在还建点把地基下好,七万多块钱就只剩下一半了。按照预算,建一栋两层楼的毛坯房需要十多万。
就在赵路犹豫着是继续租房子住还是先盖个一层楼的毛坯房时,砖匠找上门来了。砖匠就是还建点附近的杨姓人。砖匠的意思是他们几家的还建房都得包给他做。工钱分期付,房子做好付清。赵路看出来了,这就是地头蛇的路数。砖匠还以为他们家征收补偿了不少钱呢,打算大赚一笔。
赵路看不得本地人的这些嘴脸,凭什么我家的房子我不能做主?那么多老乡都是砖匠,为什么我就不能叫他们来接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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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姓杨的既然主动提出工钱可以房子建好再付清,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个空子呢?他心里就打起了算盘。他现在供事的这个拆迁工地正好是一个老乡的,这老乡姓潘,在汉丰做了好多年工程,基本所有的老乡都在他手下做过事。赵路第一次去的拆迁工地就是这个老乡的。做房子用的砖可以去潘老板工地上赊,虽然是旧砖,但质量比现在的新砖还要好。身上这三万多块钱,加上自己再去工地上干点活的钱,买钢筋和水泥应该够了。打定了主意,他就和砖匠达成了协议。当然,他没说自己具体还有多少钱。砖匠这种小包工头也不会白纸黑字的写清楚房子建好后多长时间内付清余款。房子建好了就不怕了,随便他怎么折腾,总不会再花钱请人来拆掉吧?
那年月的老乡确实很实在,很够意思。赵路拖着赵国州找到潘老板,言真意切的讲了家里现在的处境,赵路父亲也在潘老板手下做过事,并且老乡圈子里都知道他去世的事情。潘老板大手一挥,就同意了他赊砖的请求,并且价钱还比别人少了一分。以前赵路还看不惯这个姓潘的。书生意气的他总认为姓潘的是个大老粗,身上处处都体现出暴发户的浅显和低俗。但今天看到潘老板对老乡这么爽快,他非常感动。
房子第一层封顶后,他改变了主意。他买了一瓶白酒,让母亲炒了几个菜,把砖匠请到暂时租住的房子里。他诚恳的向砖匠交了底。这个砖匠倒显得通情达理,同意了他按月支付工钱的方案。其实这个砖匠也是厚道人,穷苦出身,年轻时也是吃过不少苦的。本地人跟本地人也不一样,其他人眼里容不下外地人的时候,这个砖匠用农村人朴实的本质给了赵路一家人同情。
就这样,他用三万多块钱,盖起了预算十多万的房子。这是他平生干成的第一件大事,也是他日后跟人吹牛时可以向别人炫耀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