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人万万没想到,本应当一锤定音的人证,竟然在此刻反水,而且调转枪口指向了纪纲。
“小子敢尔?”最难以接受的自然是纪纲纪都督,他登时抛却朝廷重臣的沉稳,重重拍案道:“这世上还没有人敢欺辱本座”
人的名、树的影,这大明朝有几人能承受得起纪纲纪大人的淫威?那陈周被吓得面如土色,却仍是强撑着道:“学生不敢,学生只是实话实说……”
“我宰你了”纪纲暴跳如雷,从桌案后豁然起身,看那眼里的凶光,竟真像要杀人一样。
“纪大人息怒,纪大人息怒……”吴中和刘观赶忙将其拦住,“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纪纲也是气昏了头,这才醒悟到这是在刑部大堂上,不是在自己的锦衣卫衙门,忿然闷哼一声,黑着一张脸坐下。
安抚下纪纲,审讯继续进行,吴尚书反复盘问,那陈周都一口咬定了,自己没有买到考题。吴中又问,那你之前为何写那样的供状?
陈周惭愧垂泪道:“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学生愧对圣贤教诲,然而他们以我父母的安危威胁于我,学生一时糊涂,只顾自己的父母,却忘了别人也有父母……”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让两位部堂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吴中又问道:“如你所说属实,你现在改口,岂不害死了父母?”
“学生当时没想到会波及这么多人,”陈周泪流满面道:“这几日案发才知道,若是我不说实话,上至阁老、主考,下至百余同年,就要家破人亡,死于非命了昨日,我父亲也从街坊口中知道了此事,回来后对我严加盘问,待知道学生在诬陷同年后,他们羞愤难当,痛骂我一夜,说他们不要我这样的孝道。如果要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换他们苟活下去,他们宁肯现在就去死,也不要给祖宗抹黑。是我答应了他们,今天上堂说实话,他们才没有自尽……”
一番话说得吴中和刘观唏嘘不已,很是钦佩两位深明大义的老人,纪纲却气炸了肺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对这种怙恶不悛之辈,必须要动刑,三木之下看他还敢不敢鬼话连篇”
“纪大人少安毋躁。”吴中此刻心中的天平,已经悄然向陈周这边倾斜。其实他和李观在私下碰头时已经商量过了,虽然这两位北方官员,平素十分看不惯江西帮把持朝堂、沆瀣一气的样子,但大家毕竟同朝为官多年,更不能给纪纲助纣为虐,还是要可能的减少株连的。
当然两位大人也没必要为江西帮顶缸,就算要施以援手,也是在不妨害到己身的大前提下。之前两人也觉着希望渺茫,但现在看到纪纲这边的重点证人突然反水,案件有峰回路转的趋势,吴尚书自然要顺水推舟了。“这陈周毕竟是举人身份,还动不得刑。”
“那就立即剥夺他的出身”纪纲瞪眼道:“休要推脱什么需要知会礼部,这件事你个刑部尚书就办得到”他也是气大了劲儿,见吴中言语间颇有倾向,竟当堂咆哮起来。
“纪大人少安毋躁。”吴尚书虽然一直小心不想得罪纪纲,但他怎么说也是堂堂二品尚书见纪纲如此不给面子,吴尚书也动了真火,把脸一沉道:“奉旨问案的是下官,下官自有分寸。”
“黄公公看到了吧?这些文官就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纪纲怒归怒,却没失去心机,马上给吴中扣上一顶大帽子,对黄道:“若是让他们继续审下去,可想而知这案子是什么结局还请你将他们如何颠倒黑白如实禀报皇上,让皇上圣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