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算成日后的小时制,四更天就是凌晨三点。换成谁,在忙碌一天,凌晨三四点回家后,都只剩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自己扔在床上,睡死过去算了。何况朱高炽这种身胖体虚的残疾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呢?
朱棣听了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听朱瞻基继续说下去:“今日的迎驾仪式,和宫中大张筵席,皇爷爷都已经亲眼见了,这么多的文武大臣,上万内侍宫人,可曾有一点乱象?如果我父亲真的轻慢无礼、目无君父,又怎能将这一切打点的井井有条?试问我父亲如此尽心,又怎会在皇爷爷抵达前一个时辰,突然过量饮酒呢?这太不合常理了吧?”
“……”其实朱棣也有些奇怪,是啊,太子行事素来谨慎,怎么会在明知道自己要收拾他的节骨眼,如此放浪形骸呢?现在让朱瞻基一提醒,他更加觉着蹊跷。看一眼跪在那里的太子,朱棣冷哼一声道:“你没长嘴么?什么都让你儿子说?”
“是,父皇。”朱高炽忙答道:“瞻基说的没错,儿臣昨夜确实四更天回府,但是儿臣因为紧张今日的仪式,辗转反侧睡不着,只好叫人端了杯父皇赐的苏合香酒过来,饮下后便人事不知了。”
苏合香酒是用郑和从西洋带回来的苏合香泡制的酒,有安神静心的奇效,皇帝也时常饮用,自然知道这酒不醉人,何况只喝一杯。朱棣眉头微皱道:“胡说八道,区区一杯苏合酒,怎会让你人事不省?”
“此事千真万确,如有虚言,叫儿臣不得好死”朱高炽赌咒起来道:“儿臣来的路上,也跟瞻基讨论过此事,他说昨夜给我端酒的侍卫,已经自杀了
“哦?”朱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太子说得是真的,那他就是被陷害的了。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陷害大明太子?答案不言而喻。
大殿里鸦雀无声,朱棣沉默的来回踱步,谁也不知这位至尊在想什么。
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跪在那里,像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等待着皇帝的宣判。
终于,朱棣站住脚,冷声对太子道:“朕今天累了,你先回去闭门思过,待朕查清事由再做处置”
“是。”父子俩应声谢恩,心里齐齐松了口气。虽然不过是缓刑,但总算躲过这当头一刀了不是?
待太子太孙退下,纪纲便在外面求见。
朱棣让他进来,纪纲跪下禀报道:“启禀皇上,锦衣卫奉旨将东宫属官并留守京城主要官员拘拿审问,现已拿下一于罪员,请皇上过目”说着呈上长长的名单。
朱棣一看名单上,自吏部尚书蹇义、内阁大学士杨士奇以下,竟有足足二百余人。不禁面色难看道:“你要兴大狱么?”
“臣不敢,是臣误解了圣意么?”纪纲能在锦衣卫头子位上十余年,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消息灵通,见风使舵便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秘诀,当他看到太子父子安然无恙离开乾清宫时,便知道皇帝并未下定决心废储。他赶忙叫手下暂时不要为难那些大臣,自己试探一下风头再说。
“当然,朕只是让你查问,没让你抓人蹇义、金忠这样的重臣也抓,你要朝纲震动么?”一试之下,皇帝果然大为光火,纪纲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太子不会这么快就倒了
“臣愚不可及,罪该万死”纪纲马上小意道:“皇上不让抓,这就全都放了。”
“也不用都放,”朱棣哼一声道:“东宫的属官,还是要审问清楚的”酝酿了这么久的雷暴,不可能因为朱瞻基几句话,就能消弭无形,终究还是要劈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