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赖闭眼道:“范文程也是在赌,赌他会一步步逃出生天,此人也一次次绝境逢生,但既是赌局,怎会一直赢下去?
他们最后的结局本该是被我司礼监杀了,又或是被后赶来到多铎拿住,可如今呢?
做刀的棋子已脱离掌控了,双刃剑……万般不可小怯……”
然而,遏必隆已没心思听他说话了,在他心中,图赖只是被刺杀后骇破了胆。
他还有许多事情未处理,跟图赖解释这么多,也都是因为陛下信任此人,早晚会重用,想博个好印象而已。
喋喋不休下去,反是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他推开了门,只淡淡留下了一句,“在大清朝的京城,一个细作,还能翻了天不成?”
~~
西城长街之上,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客栈,酒肆,茶摊坐落在这里,宽长的道路上人流有些稀疏,但还是很快有人注意到了他们…毕竟一个穿着清军军服的官吏与一个穿着汉服的小姐在一起,在如今的京城中,是个很别扭的组合。
再细看过去,只见两人皆是神情疲惫,男的半闭眼咳嗽着,脚下穿的靴子上还有些血迹,而那姑娘也是摇摇晃晃着脑袋,跟在后面拉着他的后袖,发丝被风吹的散乱,螺头发饰上的发簪也掉了……
他们从宫中出来,已是逃了一夜。
走过一处客栈,东莪忽地往楼上瞟了一眼,微微扯了扯前面的袖子。
“怎么了?”
“有人在盯着我们……”
“嗯,来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祁京抬头往街道末尾看了一眼,随口道:“范文程要我去见他。”
“可…你为什么要去?”东莪走上前,与祁京并肩,却矮了半个头,于是只得抬头道:“你都逃出宫了,还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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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边呀…或者留……”东莪说到一半,却是停住了,低下头,看着脚上小小的绣鞋,握紧了身侧包袱的系带。
自在宫中见他后一路到现在,她已隐约感觉到这是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他手上有我要的东西。”祁京忽然道。
“什么东西?”
祁京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什么…什么东西还能比命重要…他一个闲置在家的老头,还有什么你要的?”
“你!”东莪也忽地有些怒气生起来,“本郡主不是也说了,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何必要去那边送命……”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知道你那日在富国寺是故意找我的,因为你是在被鄂硕追捕,对不对?
而鄂硕也是在被人牵着走,一路到宫中的事其实都是范文程策划的,现在他事情做完了,撤下西街的人手,只是知晓你没死宫里,要再杀你……”
“何况还有这么多人要杀你,你一露面,不可能逃掉……”
“反正…你不准去……”
说到这,她的语气已有些犹豫起来,似从小的养尊处优已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人,又该怎么让人知道她的心思……
可是,这还不够能让人知道吗?
她摘下了旗头,穿着汉式白衣,身上还背着他的东西,就这么拉着他的袖子跟在身后……
这一路他都看过了很多次,怎么就不能知道呢?
……
天上朝阳渐渐变成了午阳,光线在此时也变得强烈起来,他们行走在一座座高楼相插的间隙里,光影交错在脸上。
再往前走,能看到不断有人从客栈酒肆回头,也在看着他们,眼神凝重,像是在看笼子里的野兽。
而前方末端的府邸,即是挂在铁钩上的鲜肉。
这种杀机不是在紫禁城中那样滚动如山的呼喝,也不是在昨夜追杀中那样怒潮汹涌的屠杀,那样的范围都太广,所要顾及到的人也太多。
这种杀机是寂静无声的,如同祁京跟她说过怎样刺杀一样,是整条街上的所有人都在若有若无的看着他们,是自他们踏入西街后,便再不可能回头。
东莪恍然觉得有些乏力,脑袋昏沉沉的,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重重地拉住了身侧之人的手,想要彻底让他停住,可力气终究太小了。
“走……”
“你不走本郡主现在就杀了你……”
“走啊……”
祁京目光疲倦,脚步愈发虚浮起来,但依旧坚定向前走着。
过了一会儿,他或是觉得身旁之人有些吵闹了,才回头问道:“你既知道我是在送命,那么为何又要带上你呢?”
“走……”
“你就不怕死了吗……”
“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