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祺。
考生已经不戴面具了,她哭得发红的脸便格外清晰。
秦究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
意料之外,公爵居然没有趁机挣脱。
他低头一看,就见公爵正侧着脸,怔怔地看着门口,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
下一秒,他又慌乱转回来,用手挡着脸声音嘶哑:“别看我,别看……让她出去,出去!”
尽管声音很低,在静谧的卧室内依然显得异常清晰。
许久后,周祺带着鼻音的声音轻声说:“姜原?你……你还能说话?你还活着?!”
她径直冲进来,连滚带爬,狼狈地跌在公爵面前。
公爵用手肘挡着脸,脖颈又神经质地抽动两下。
他的嘴角扭曲片刻,终于说:“祺祺……别看了……”
周祺坐在他面前,使劲去扒他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指跟记忆中的不同……
整个手都不同。
她急忙撸起对方的袖子,又拉开领口,看见一道针脚似的红痕,整个人瘫软在地。
过了好久,她突然搂着公爵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我梦见你了,我一整个晚上都在做噩梦,好多人拿着刀……都砍在你身上,你不让我看。你非要推我,怎么都不让我看。不管我哭还是骂,你都不吭声……”
……
哭声填充满整个卧室。
这种情况下,没人说得出“那你劝劝他,让他心甘情愿屏蔽的关键字”这种话。
更何况,秦究对这话始终抱有疑虑。
公爵突然怪异地扭曲两下,搂着周祺的手指突然挪向她的脖子,猛地掐住。
周祺瞪大眼睛,眼泪还没来得及收,茫然地看着他。
秦究一把攥住公爵的手腕。
“真是令人感动的情谊,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公爵讥嘲的话还没说完,又在扭曲中换了一副哀伤的神情,手指也卸了劲。
他这次没有犹豫,一把推开周祺说:“祺祺,听话……别离我这么近,我……我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周祺惊慌失措,赵嘉彤和杨舒过来拉住她。
公爵突然抓住秦究:“帮我……帮我好吗,我不想再这样了。”
“你……”秦究皱着眉,又看了周祺一眼。
公爵眼睛通红,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周祺的脸:“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杀光你们的……我不想……不想某一天突然回神,看到手里捧着谁的头……捧着……祺祺的头……我很怕啊,我太害怕了。”
“巫医说,只有公爵心甘情愿屏蔽的关键字诅咒才能解,一切因为公爵屏蔽的关键字的人都能解脱。”秦究低声说,“但是……”
“假的。”姜原挣扎了两下,努力说:“我是他,我知道他……假的。他查过,我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自愿把积攒……积攒这么久的永生的命奉献给巫医。”
他咬紧牙关,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真正的宿主……是巫医啊!只有公爵能杀巫医,但巫医屏蔽的关键字,公爵也活不了……”
要让公爵不顾死活对巫医动手,还要让巫医心甘情愿屏蔽的关键字……
这就是一个死圈,所以才僵持了这么久。
姜原似乎要趁着清醒,赶紧把话说完。
他喘着气,一边跟真正的公爵较劲一边说:“……我只知道,巫医的生命力在于公爵,公爵活着,巫医就很健康,公爵屏蔽的关键字,只要不是献祭而死,巫医就会很衰弱。只是……只是公爵不可能这么做。”
这似乎又是一个死圈。
但姜原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他很难再说出完整的话,抽动扭曲的状态越来越密集。
他眼角潮湿,头也不转地蹦出最后几个字:“走……带她走……求你们……”
周祺哭得太凶,力气几乎耗尽。
赵嘉彤和杨舒一咬牙,把她抱了出去。
高齐没动,秦究重新钳住公爵,从帷幔上拽了绳子将他捆好。他抬头对高齐说:“帮个忙。”
“你要干嘛?”高齐有点担心他。
“放心,我有数。”秦究说:“信我么?”
高齐不吭声。
“耗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不是这么不干脆的人吧?”
高齐梗着脖子,半天憋出一句:“你说。”
“去厨房,去找人,准备木柴和油,有多少要多少。”
“干什么?”
“烧城堡。”
高齐愣住:“什么时候?现在?”
秦究说:“等我信号。”
高齐瞪着他,片刻后咬着牙说:“你说的,你得好好地站着,给我信号!”
秦究说:“行,我听进去了。其他东西交给你了。”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有一点冒险,也有一点疯。
如果游惑知道……
他将公爵安置在扶手椅里,沿着椅子开始摆放蜡烛。
如果游惑知道……
会觉得刺激又痛快呢?还是会给他一拳?
如果是以前,他笃定是前者,现在……他却突然不确定了。
说不清楚是出自哪种心理。
只是在想起游惑的瞬间,他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别让他知道了吧。
秦究想。
他给蜡烛点上火,看着扶手椅里拼拼凑凑的人,伸手捏住了口袋里某张被遗忘很久的卡片。
他朝窗外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脚迈进了蜡烛圈。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