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盐每年产出多少,分销往哪里,定价几何都有记录而且一定会留底以备朝廷查核,这些账目想要查都是可以查到的。如果这么久以来朝廷一直没有发现晏宁州的问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账目有假。
“不是不查,而是确实从来没查出过问题,至少表面上账目都是平的。”季熠此刻脸上的表情像是不愿意但又不得不相信获知的调查结果,“私盐虽然制作粗糙不如官盐品质稳定,但若说人要吃出问题,恐怕得是经年累月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这事概率极低,就算真的有人是长期吃盐吃出的病,得病的人自己都未必能想到。而晏宁州历年的盐税都交得十足,帝京远在天边,谁也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一时半刻就能知道那里的事。”
盐价盐税都是要定期报给朝廷的,按季熠所说晏宁州的账目都做平了,说明有高位之人在主导和掌控大局,单靠底层小吏做不成这么大的事。定盐价、定分销量,派发盐印,这些事至少也是州县衙门才能触及,更不用说销往周边邻国的盐,那更是没有刺史亲签的公文决计办不成的。
“若是别处倒也罢了,晏宁州的刺史你之前同我提过,和郑刺史是同年吧?”谢观南至今不敢相信的不是晏宁州有私盐,而是那个地方在剑南道,那是悦知风辖下,而晏宁州的刺史,也曾经是睿王陇右军麾下的人。
季熠和谢观南在僰道县与戎州刺史郑柏言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对他还是了解的,虽不能说有多出类拔萃,但务实和勤恳是绝无问题的,尤其是军人出身,自带的威严与坚韧就是一般文官大多欠缺的,武官做一州之刺史能做成什么样,郑柏言可算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一样水土养百样人,莫说只是同年,哪怕耿道冲和郑柏言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未必就能都是一副心肠和德行。”季熠点了点谢观南,他这个做捕快的人,成天在市井坊间来去,这样的事难道还少见不成?终归是一人一款命,“你也不必替老头先哀悼陇右军出了这么个货色。”
同样是陇右军出身,戎州的郑柏言和晏宁州刺史耿道冲,一个在疫情的时候能身先士卒、衣不解带地面对和解决问题,而另一个怎么就把个官做成了这样。
“耿道冲确实是个将才,他在老师麾下,若单纯以军功论,怎么也是排得进前十位的大将,他后来出任地方,最初还是我阿爷的旨意。”季熠提及此,脸上闪过些犹豫和迟疑,最终还是一言略过,前人不知今日事,英明如他阿爷也不会想到耿道冲是这么扶不上墙的,“耿道冲有个致命的毛病,就是贪色,他太喜欢女人了。”
这个话题,谢观南和季熠都有些不知道怎样详谈,所以对视一眼,又同时点了下头,直接跳过了这项的细节。
于官员而言,酒色财气皆是大忌也是大劫,若有心为之,沾染任何一样都可能被人拿捏,耿道冲贪色且完全不避人耳目,自然很快就有人像苍蝇般寻上他。
刺史发下盐印,把大量官盐卖高价出境,完成盐税额度不在话下,其中还有差价盈余,掉入哪个口袋就不用说了,只有一个耿道冲也难成事,只怕是上行下效勾链甚广,彻查的话牵连出一整串都大有可能。
“若是整个晏宁州的官场都涉及此案,单单官盐差价这点利润能喂饱那么多人、填满那么多口袋?”具体数额谢观南不清楚,但同样出身商贾家,他觉得想要让食朝廷俸禄的官员下水,蚊子肉大点的利益能诱惑到的也就是马前卒而已,要把更大的官拉下马必然是不够的,“更何况你说晏宁州这些年来上缴的盐税并无短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