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宣他进宫的。
秦恪坐在马车上的时候,一路想些有的没的,待入了宫,见车驾一路往两仪殿驶去,知道圣人将此事当做国家大事来处理,越发坚定了只旁听不出声的念头,寻思着若圣人发话问他这个宗正,他该怎么混过去。等入了两仪殿,对圣人行过礼,他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目光落到风姿卓然,神色紧绷的穆淼身上,先前想得那些便抛之脑后,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怜悯。
穆淼见秦恪怜悯地看着自己,虽没带讥讽之意,到底……他都有些奇怪,到了这一地步,他怎么还有心情去想这些事情。
意识到自己流露出情绪,秦恪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父亲,见圣人没什么反应,登时松了一口气,打量起满堂朱紫中唯一的白丁,却没发现圣人何等无奈地看着他。
听裴熙说范大娘子十几年前嫁到山阳郡,秦恪早已做好了新科状元很年轻的准备,如今一见还是极为吃惊——这位胆大包天的状元瞧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虽俊,稚气却未褪去,唯有一双眼睛幽深而锐利。瞧他这么一副毛头小子的模样,谁也没办法想象他能写得一手锦绣文章,针砭时弊,畅快淋漓。
秦恪虽不接触政务,也知官员选人,往往都会挑那些面向稳重老沉之辈,哪怕圣人取士素来不拘一格,见着会元如此年轻,估计也得掂量几分。此人能顶着稚气未脱的面容被山阳郡守所荐,又在殿试上被圣人钦点为状元,可见本事不小。
沈淮统领金吾卫也有两年,去年又晋了左金吾卫左将军,已然是左右金吾卫四将军之首。先不论他行军打仗的本事有几分,统御手下,收买人心的活儿倒是纯熟得很。加上祝平,哦,不,祁润早有准备,方向位置说得麻溜无比,简直与直接划出地图没什么两样。沈淮亲自率人直奔那里,恭恭敬敬地将范大娘子给“请”了过来,又遵从圣命,领范大娘子入了两仪殿。
范大娘子低着头,跟着沈淮,亦步亦趋地往殿中走去,待沈淮停下脚步,不用内侍提醒,她“噗通”一声跪下,脊背挺得笔直,往地上伏下,一言不发。
圣人看了范大娘子一眼,神色淡淡,不带感情:“范氏?”
“民女范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淼的目光凝在她的身上,双手用力握紧。
见她身子虽有些颤抖,却勉力稳住,圣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匡敏见状,忙道:“范氏平身。”
范大娘子又给圣人磕了一个头,谢过圣人恩赏后,低头,敛衽,恭恭敬敬,一言不发。
她虽荆钗布裙,站立的姿势却非常优美,脊背也挺得笔直,明明是万分恭谨的姿态,却一点都不显卑微,可见教养良好。
匡敏见圣人神情,又道:“范氏,十八年前发生何事,速速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