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癀闻言,面色一愣,思忖着天子此言的用意,说道:“圣上,微臣以为永宁侯为当世名将,天下有数的俊彦,假以时日,当为我大汉擎天之臣。”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朕要用永宁侯收复辽东,伐灭女真,先前朝中不少官员不知女真豺狼习性,妄提和议,与虎谋皮,更对朕信重永宁侯一事横加指责,实在不可理喻!”
这是他给韩癀划定的底线,对虏是攸关大汉社稷存亡的大事,谁都不能阻挡,别的事可以容忍,但对女真的战事,决不能因私而废公。
韩癀心头剧震,说道:“圣上之言甚是。”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韩卿在内阁也有十二载了,兢兢业业,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圣上。”韩癀身形一震,拱手道:“臣受圣上信重,委以阁臣之任,处置社稷,微臣敢不庶竭驽钝,粉身碎骨以报圣上。”
崇平帝道:“如今朝中稚气,上次永宁侯从江南回来,治水筑堤,发现淮扬之地与江宁府,在救灾赈济上多有协调不齐之处,朕思量再三,有了一些想法。”
韩癀心头微动,拱手相请,说道:“圣上,微臣愚钝,还请圣上明示。”
“江南疆域广袤,人口众多,故太祖、太宗以南京户部、两江总督、江左布政司三衙共治,然时过经年,三衙叠床架屋,令出多门,以致权责混乱。”崇平帝说着,冷硬的目光投向韩癀,故意安静了片刻,声如金石道:“今夏淮河大水,淮安等地粮价飞涨,百姓生计困顿,南京户部不仅没有主动向永宁侯提出以粮食稳定物价,反而以潘汝锡、钱树文等人的南京户部、仓场官员,趁机倒卖官粮,牟取暴利,虽为永宁侯严厉处置,但也足见南京户部以及两江总督衙门多方掣肘,亟需厘清权责。”
韩癀闻言,儒雅面容上面无表情,心底霍然开朗。
这是天子提出的条件?
崇平帝道:“朕意欲分江南一省为安徽、江苏两省,以安庆、徽州、宁国、太平等府建安徽一省,另置巡抚,以江宁、苏州、松江,徐州等府为一省,以江南巡抚延续江苏巡抚,韩卿以为如何?”
韩癀闻言,心底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在崇平帝目光注视下,定了定神,拱手道:“圣上,臣以为此法可行。”
崇平帝道:“那韩卿就回去拟旨,理清缘由,布告诸省。”
先放出消息,然后观察朝臣反应,最终再让子钰赴江南考察安徽巡抚人选,这样江南士人也就瞩目以视,这样制衡之局也就自然而成了。
韩癀闻言,心头微震,拱手称是。
……
……
及至下午时分,天色昏沉,不知何时似又又纷纷扬扬飘着小雪,这才去了陶然居。
说来此地,还是贾珍当初宴请于他的地方。
贾珩从马上下来,看向酒楼的“陶然居”匾额,目光定了定,举步进入。
此刻,凤姐已经与平儿早已在嬷嬷和丫鬟的陪同下,备了一间厢房。
装饰雅致的厢房之中,几案摆放着珍馐美味,凤姐的兄长王仁正在与凤姐说话。
王仁笑道:“妹子,这珩哥儿喜欢什么?我等会儿可不能冲撞了。”
凤姐今天着一袭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内着桃红撒花袄,披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下着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看着粉光脂艳,玉颜笑意嫣然,轻声说道:“没事儿,珩兄弟没有那般大的架子,平时很好说话的。”
王仁陪着笑道:“我自是知道,只是担心我性情粗鄙,让珩兄弟生了厌,也让妹子再招了埋怨。”
一等武侯,军机大臣,纵然是从指头缝里漏出一些,足够他受用不尽了。
凤姐笑了笑道:“你就放心好了,珩兄弟那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有大量的。”
而在这时,平儿近前,脸上见着盈盈笑意,说道:“奶奶,珩大爷过来了。”
凤姐脸上满是喜色,起身迎去,只见少年一身青色斓衫长袍,面色沉静,看向自己之时,目光温润地点了点头。
凤姐芳心一跳,不知为何,觉得娇躯恍若过电了一般。
心道,也怪她这些时日不知节制,许是书本上文言所言,神交已久?
念及此处,花信少妇心头一跳,连忙将心底的纷乱思绪驱散一空。
其实,凤姐能在海棠诗社众人联诗之时,说出被黛玉和宝钗等人赞誉的“一夜北风紧”,其实还是有着一点儿歪才的。
“珩兄弟。”凤姐丹凤眼亮晶晶的,语气欣然唤着。
贾珩朝凤姐点了点头,问道:“这就是王仁世兄罢?”
说着,打量着王仁,其人面皮白净,身量中等,眉眼细长,面相有着王家人的刻薄和凌厉之势,此刻脸上挂着略显讨好的笑意。
凤姐笑意盈盈地介绍道:“珩兄弟,这是我那兄长。”
王仁笑着说道:“今个儿可算是见着真佛了,侯爷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不愧是贾族年轻一代的俊彦。”
上来就吹嘘着,但奈何没文化,一时间就有些词穷。
贾珩虽然是亲戚,但身穿行蟒袍服,那股威严肃重的气氛却不让王仁不敢轻忽。
贾珩点了点头,道:“世兄坐。”
对着王仁,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恭维的话,在原著中将自己的外甥女卖入青楼,这能是人干的事儿?
双方寒暄已毕,落座下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仁笑道:“侯爷,想来我的情况,我这妹妹和你说了,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实在坎坷的紧,就想在京里做点儿生意,东城那边儿我看上一座铺子,就想盘下来,开家赌坊,但现在五城兵马司要办劳什子执照,就想着侯爷这边儿能不能通融通融?”
贾珩转眸看向凤姐,问道:“凤嫂子难道没有和世兄说?”
凤姐艳丽玉容上的笑意微微一滞,说道:“这不还没来得及说。”
其实,她也不知如何说,她这个兄长执拗的很,未必听得她的话去,反而认为她没有能为。
贾珩转眸看向王仁,沉声道:“赌坊这种营生不是什么好路数,如今不管是江南盐票行销于湖广、巴蜀,还是闽粤之地,载船货远出海,不比如今在京城做这些使人破家灭门的生意好?”
王仁闻听此言,面色就有几许不自然,说道:“我瞧着京里别家也做着这个生意?我应该也能做罢。”
贾珩目光炯炯地逼视地王仁,说道:“世兄别看旁人,有道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如今这些开赌坊的,朝廷那边儿都是记了名的,一旦有着什么逼良为娼、破家灭门的案子,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尹,第一时间会找这些人的麻烦。”
这是他与范仪定下的规矩,其实在他离去之后,这个制度还能不能执行下去,就要看魏王的良心。
说起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巧姐的判词就是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
王仁面色变了变,只觉心头微凛然,向着一旁的凤姐施以询问眼色。
倒不是被贾珩的这番报应之语吓到,而是为贾珩的坚决态度所慑,向一旁的凤姐求助。
凤姐笑了笑,看了一眼贾珩,说道:“珩兄弟说的是,这赌坊动辄逼人卖儿鬻女,赚得钱确是缺德了一些,兄长不妨再改个营生,反正都是赚钱,干什么不是赚钱?”
这一次,她站他一边儿,以往她对这些因果报应是不信的,但现在她年纪轻轻守了活寡,可能是以往这些缺德事儿做多了吧。
王仁听凤姐也如此说,宛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道:“这……?”
贾珩沉吟道:“世兄不如这样,神京城中准备一批货物,世兄如果以货船运出海去,获利仍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