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回到市区的时候，正赶上下班的时间，晚高峰让山城道路造成了短暂的车辆拥挤，司机老孟一时心急，接连的按了几声喇叭。

不远处两名女交警听到了喇叭声后，迅速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指挥着老孟靠边停车。

老孟把车停靠在路边，不停的解释着什么，女交警一点都不肯让步，掏出小本子就准备开罚单。“你别解释了，这个路段禁止鸣笛，牌子都挂上一年多了，你一个本地的车，能不知道？”

老孟无奈的搓着手，他是从林场调上来的司机，平时在乡道驰骋惯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场面。

周春来把手里的香烟一丢，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们是林业局的，这是单位的办公用车，下乡刚回来，这个大哥是林场借调的，乡路走习惯了，不大熟悉市区的情况，两位能不能抬抬手，都是机关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个面子行不？”周春来说话间，掏出了工作证递了过去。

一个女警接过证件看了看，说道：“还真是林业局的，好吧，这次就算了，你们下回注意。”

老孟连声道谢，两位女警却理都不理，转身就走了。

上车之后，老孟仍是心有余悸，说道：“周科长，刚才幸亏了你啊，要不然我这罚款是交定了。”

周春来安慰道：“都一个科室的，说那些干啥。你来单位也好几个月了，你怎么一看到交警，话都不会说了？你就和她们说是机关单位的车，一般的小违章，都会给面子的。”

老孟说道：“我刚才都懵了，哪想到这个了！不过以前也没看到过女交警啊，啥时候整的？”

周春来说道：“好像就是上个月安排的，编制上不是警察，都是公益性岗位，不过也都穿警服。”

战远插嘴道：“公益性岗位的女交警？是为了装面门吧。”

周春来“嘿”了一声，说道：“都是些小领导家的亲戚朋友，工资都是靠着罚款发的，要是罚款的任务没有完成，工资都发不出来。”

山城市内的每一个交警和城管队员，都是背负着罚款任务上班，市区收拾完了，偶尔还要去农村扫荡一遍。过路的司机给还给山城起了个雅号，“雁过拔毛的地方”。

这样的情况，早已经屡见不鲜。山城有个二十五万人口的县，被称为全省的十大经济强县，县委书记还被评为了全国百强县委书记。这个县的财政供养人员达到了一万人，县城的居民却只有一万三千五百户，几乎是每家都有一个吃财政饭的。作为省里的经济强县，这个县每年要向省财政交纳一亿元的税收，额外还需要缴纳一亿元的经济税收。这就相当于，这个县每年最少要负债一亿元，这还不算一万财政供养人员的工资福利。县里的企业，税收已经提前收取了二十年，国有的财产（土地和政府大楼）也都抵押做了贷款。

为了做好面子工程，每一任领导都绞尽了脑汁，《国家级森林城市》、《国家级园林城市》、《国家级卫生城市》和《国家级文明城市》等等荣誉拿了个遍，为的不只是领导的政绩，也是为了每个荣誉的五百万元奖励拨款。

几年下来，债务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每任县委书记却都升了官，还有人成了市委书记，但就是没人把这个事情给捅出来，继任者的想法都很一致，都想方设法的跳出火坑，再把这些烂摊子甩给了下一个继任者。

回到林业局，周春来说道：“晚上你叫上封巨阳，咱们三个人一起去乐呵乐呵？”

战远说道：“你啥意思？让我们俩给你庆祝一下？”

周春来说道：“我和封巨阳不熟悉，他现在在你们科，你叫他出来好一点，说不定下一步他就和我一个科室了，咱们都是年轻人，提前沟通一下感情，方便以后工作嘛！”

战远想了想，觉得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年轻人的思维都还算干净，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行，我一会看看他在不在办公室，给你打电话，咱们商量个地方，一起过去。”

战远直接去了三楼的办公室，封巨阳正打算下班，看到他后，说道：“科长，你这是下乡才回来啊？”

战远笑道：“大哥，你能不能别叫我科长了，我就是个代理的，过几天正牌科长回来，让他听到了，不得给我小鞋穿！”

封巨阳笑道：“那不是更应该叫你科长嘛！让你这几天好好过过瘾。”

战远说道：“快别扯了。对了，我听说你要调到新成立的信息科去了？

封巨阳的脸色有些尴尬，说道：“不好意思啊，陆局问过我的意见，可我看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就没和你说。”

封巨阳并没有说实话，林业局里和他最熟悉的人，除了退休的老局长张大才，就是给陆春华开车的司机冷利了。所以当他从冷利口中得知，要成立信息科的时候，立刻就准备了礼物，找到了陆春华。作为林业局里学历最高的人，又经过了国家林业局一年多的锻炼，封巨阳有资历，也有实力，却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副科长的承诺。

战远不以为意，体制内谁没有点小心思，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守前的口如瓶，也是一种自我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