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场景翻腾,忽而日薄西山,天黑了。
这回他甚至没有立在某处,而像是一个戏台下的看客,见少女连日劳作,却被排挤得吃不上饭,又被丫鬟们挤出了大通铺,抱膝坐在屋门口闭上了眼。
白日里不是在洗衣裳,便是在偌大的府邸中穿梭跑腿,几次遇上不长眼男人的纠缠。
许晋宣想,这或许是个梦,与现实情境颠倒的梦。
可最后,他眼睁睁看着林钰死在面前。
与她相拥赴死的并非旁人,他眼熟得很。
脑中似乎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滋长,什么东西崩塌,又重塑,他从看客变回了自己。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以为我对你下不去手!”
“我告诉你,你欠我一条命,你本来就欠我!”
那些曾经不明所以的嘶喊,几近崩溃的指控,忽然都找到了出处。
难怪,难怪她听说自己就是“五殿下”,会怕成那样。
难怪那一晚“失贞”之后,她反而决绝从自己身边逃开。
许晋宣的神魂与肉身合一,竟是被那些走马灯似的场面逼得笑了一声。
倘若那些是真的,倘若林钰一直都记得那些。
她竟然,没有想过杀自己。
反而对他说:许晋宣,你要好好活着。
是现世吗?他想站起来,先将眼前哭成泪人的少女紧紧拥住,任凭她推拒、拍打,也紧紧拥住。
可他没有。
这一切早就发生过,他自以为是地递给林钰一把刀,漠视了她的挣扎、痛苦,高高在上的要她“罚”自己。
这一次,他的确心如刀绞。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
可过往如覆水难收,他不如何才能改变。
意识彻底回笼,催醒他的依旧是千云寺袅袅钟声。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也只呢喃一声:“果然是梦。”
她在山下好好地做县主呢,而他则仍在云雾峰顶独居,天水青在床下蜿蜒盘旋。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