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贵族们的角度上,茨威的行为几乎可以说是不可理喻的。
禁魔的确是德玛西亚一而贯之的国策,搜魔人也的确是负责禁魔的专业人士,茨威新上任搜魔人军团长的确需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并不能构成他丧心病狂地直接跑到贵族家里去收缴魔法物品的缘由。
需要说明的是,在德玛西亚,禁魔政策主要针对的是染魔者,而非是魔法物品。
按照德玛西亚的禁魔逻辑,魔法师是邪恶的,而沾染了魔法的物品,只要没有魔法师使用,那就和常用的东西没什么差距。
这种概念形成的主要原因并非是贵族一开始就想要给自己开后门,主要是如果将法师视作污染源,一切可能沾染魔法的物品都要销毁的话,那随便来个染魔者绕着雄都某城区跑一圈,德玛西亚就要自己拆了这部分城区了。
显然,这种隔离式的禁魔是完全不现实的,所以从一开始起,德玛西亚禁魔的思路就非常清晰,只追究人,不追究物,除非魔法物品能被证明“可以让非染魔者使用魔法”,否则就不会被处理。
毫无疑问的,这种判断方式在最开始被提出的时候,有着非常积极的实际意义,既能够禁绝魔法,又能避免德玛西亚人束手束脚甚至自毁城墙,是个相当不错的判断。
但是,魔法物品是不需要吃喝的,想要追查魔法物品,难度可比抓染魔者难多了。
“可以让非染魔者使用魔法”听起来非常简单,似乎随便找个人试试看就有结果,但实际上的情况却并非如此——有很多魔法物品可以被非染魔者使用,但使用需要一些单独的法门和诀窍,如果不懂使用方法,那它看起来就是没有危险的普通魔法物品。
于是,一个非常大的后门就出现了。
和染魔者一旦被发现了,就几乎无法被逃脱抓捕不同,魔法物品哪怕被发现有魔力侵染,搜魔人也没什么权力处理。
因为搜魔人证明不了这些有魔法灵光的物品“可以让非染魔者使用魔法”。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哪怕德玛西亚始终保持着禁魔的姿态,但有传承的贵族家庭却也多多少少地囤积了一些魔法物品。
就像是盖伦手里的大剑。
盖伦不是染魔者,但他使用这柄剑的时候却能够激活上面的附魔效果,完全符合“可以让非染魔者使用魔法”的标准。
但是除了盖伦,别人很难激活这柄大剑的特殊效果,搜魔人就算想要证明这是一件需要处理的魔法物品,也根本无从证明。
这种情况在贵族之中不是个例,甚至很多家族都时代保存着某件拥有巨大威力的魔法物品,也许是武器,也许是铠甲,也许是其他的如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都和盖伦的大剑一样,有着超凡的魔力,但却不会被搜魔人所收缴。
当初塞拉斯坚持认为禁魔是贵族对平民的压迫,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初他作为搜魔人之中的一员,曾经在很多贵族的庄园、武器甚至配饰上见到各色的魔法,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将他们的魔法物品搜走。
贵族们明明知道魔法的存在,甚至还在有意无意地利用着魔法,但却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反而是无意使用魔法的平民,却会因为天生的染魔,而被要求服用禁魔药剂、遭到流放、甚至被关押进禁魔监狱……
盖伦能够成为鼎鼎大名的德玛西亚之力,的确很大程度上源自于他刻苦的训练,但谁又能说清楚,他的那柄大剑在其中占据了多大的比重呢?
当德玛西亚的平民靠着三四代人辛苦积攒的积蓄,为自家最有希望的孩子购置了一套装备、一匹战马,将他送上了战场,希望他能够建功立业之时,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和自家孩子竞争的那些贵族子弟,不仅在营养条件、身体素质、战斗技巧等等方面有优势,甚至还有很多魔法物品为他们“作弊”。
这种情况下,就算德玛西亚的军功制度再怎么公正,也注定了有人生在罗马,有人出生只是骡马。
曾经为保护德玛西亚平民而诞生的禁魔制度,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沦为了贵族压制平民的手段,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军功这唯一的上升渠道。
作为德玛西亚的国王,嘉文四世对于其中的道理门清。
所以,在他的支持下,被人称为疯狗的茨威毫不犹豫地烧起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在经过了准备之后,他时隔多年再次返回了戈汀家族的封地,并以搜魔人军团长的身份,收缴了家里几乎所有的魔法物品。
别人不知道这些魔法物品怎么用……茨威知道啊!
在演示了一番这些长矛、大剑、护符和铠甲如何“让非染魔者能够使用魔法”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戈汀家族的库藏几乎半空,气得他的父亲当场昏厥,场面只能用父慈子孝来形容。
然而,本来应该愉快吃瓜的贵族们,却都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