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猛然惊醒了秦虎,翻身起来手就抓上了靴子,刚把鞋带系上,小黑叫声就到了,“有胡子逃了!”
秦虎匆匆跑出了窝铺,“特战队集合!黑子,你说仔细了。”
特战队集合的空儿,小黑已经把情况说明白了,俩当家的也急慌慌地跑了过来,秦虎跟当家的交待几句的一瞬,成大午和老蔫几个已经跟着小黑追了上去。
……
逃出去的正是冯家兄弟,这哥俩可不是木营、排帮里一般二般的木把儿【行里的把式】,他两个是浑江、鸭绿江上最有挑号的‘江驴子’,可以说是真正的亡命徒!
说起‘江驴子’,先得说说辽东木帮,关外的大木帮分成两拨,一拨是‘山场子’,就是冬季进野山里伐木的爷们儿,抡得起八斤巨斧,扯得响六尺大锯,个个都是车轴汉子,要的就是那一身的力气;另一拨是‘水场子’,就是放江排的,他们不一定是个铁塔般结实的汉子,但必须是身手敏捷、胆大心细的亡命之徒。
开春的时候,在野山里忙了一冬的山场子木把儿们,把长木拖到江岸边就算完活了,待到江河开封之后,就是绑排放排的水场子来干活了,他们把两百多根大木串成三段式木排,沿着浑江、鸭绿江浩浩荡荡放下去奔安东交易,然后两场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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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场子很苦,野山里冒着酷寒冽风忙一冬,开春时,从山里出来的木把儿都没个人样儿;放江排的水场子一跑也是小半年儿,他们可不只是没个人样儿,还随时随地都可能把命丢了!
浑江、鸭绿江上险滩、恶哨、急弯、礁石无数,而且是五花八门的水情,只在鸭绿江上,就有八十多哨,小孩哭,妈妈叫,地瓜垅,门槛哨,遇上鬼拔棹【音照】,准把命丢掉!又言“紧赶上、慢赶上,年年三千鬼祭江”……
这个放江排,是辽东所有营生儿里,最凶险的行当!碰上了险恶之地,前头木排搁浅,后头木排倒卷着拍下来,多少铜筋铁骨的爷们儿也得拍成泥!要是木排搁浅起垛,必须那些豁出命的棹头儿们去拆排挑垛,那更是九死一生!
冯家兄弟干的就是这个放排的棹头儿、挑垛的把式!所以原本家里哥儿五个,现在就剩下了老四冯水和老五冯宝。
干这个营生,钱虽是挣的大杵,可很多放排人是有命挣没命花的,所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性情豪放不羁,也不成个家,一旦活着分到了大笔的银钱,就在疯癫中忘了排子上‘这是他娘的最后一次’的跺脚发誓,花台【窑子】,海台【赌局】,饭庄子,那是可劲造!
把身上的钱儿造干净了,再背起江兜子沿江而上,咬着牙去找排帮凑伙,再赌咒发誓干最后一次!
辽东江边的百姓,给这些人起了个贴切的外号‘江驴子’。
冯水、冯宝就是这样的江驴子,还是半拉子的时候,他俩就先后跟着哥哥们踩上了江排,如今二十几岁都已成了十年以上的老棹头儿!哥俩每年都在鬼门关前逛个几十圈,他们虽不是杀人劫掠的胡子,却淡然面对生死,说是亡命之徒是不掺一丁点腥的【假的】。
不在乎生死,不等于说是认命的性子,反而正相反,这哥俩是那种使尽了所有手段也要挣扎到最后一口气儿的家伙……
放窝铺里胡子分拨出来吃早饭的时候,冯水先出来吃饭,趁着乱哄哄一片人盛饭的空儿,就把自己埋在雪堆里的皮袋子揣进了怀里,那里面是哥俩吃木帮水场子饭的工具,刀锯钩钻一样不少,都是小巧随身的精细物件儿。
等冯宝出来吃饭的空儿,里面蒙着被子的冯水已经把马架子窝铺的两根原木锯断了一多半,冯宝匆匆吃过了回去,外面有杆子头还在训话,这哥俩就趁着几百胡子关心自己命运,都竖着耳朵听个明白的那一刻,悄悄钻了出去。
他俩住的窝铺本就在最上头,离上面的老林子只有十几步远,借着窝铺的遮掩,爬进了林子里面,躬身就奔着山脊蹿了上去。
没想到这些杆子也真是厉害,刚翻出山梁就被发现了,飞子【子弹】啾啾地就扫在了身旁雪地树干上,直吓得两人不敢回头地狂蹽起来……